幾個月以前在潮汕,我第一次吃到新鮮的青橄欖。雖然它「青澀」的外表讓我做足了心理準備,但一口咬下去,舌尖被麻痺的苦澀感還是讓人難以招架。正當我猶豫著要不要放棄餘下的果子時,兩口水的工夫過後,它便以一股清新的回甘掩蓋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 橄欖,又稱青果。圖/全景網
來不及為這種感官上的極度落差發表感慨,一個困擾了我很久的問題跳進腦海:既然我們也有橄欖,為什麼橄欖油卻是源自地中海的「液體黃金」?
「油橄欖」與「橄欖油」
在潮汕吃到的橄欖,又稱青果,原產自我國的南方,在北魏年間的《齊民要術》中就有相關記載。因為受氣候條件的限制,分布區域較小,主要集中在福建和兩廣一帶。正所謂「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很多國人對於自家青橄欖的了解反而不如西方的橄欖油來的多。
▲ 原產自我國的青橄欖
「我國作為橄欖的發源地,卻不生產橄欖油」這個堪比腦筋急轉彎的問題,也有個十分乾脆的答案:歐洲榨橄欖油所用的「油橄欖」跟我們的「青橄欖」從植物學科屬上來說連親戚都算不上,前者是木犀科,後者是橄欖科,用途當然也就大相逕庭。之所以會搭上「橄欖」這班車,大概是因為還未成熟的「油橄欖」看上去和我們的青橄欖相似而得名。
▲ 產自小亞細亞的「油橄欖」,因在未成熟時呈現青色而容易與「青橄欖」混淆。圖/拍信
「油橄欖」的老家在小亞細亞,後來在地中海地區發揚光大。除了用來榨油,餘下的經過醃製,成了地中海人民愛不釋口的「醬菜」。如果你去義大利和西班牙這樣的環地中海國家旅行,即便不特意尋找,也一定會在餐前附帶的開胃小食中看到它們。只不過,對於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味道比較難以接受。
歐美人對重口味的謎之熱愛,在醃製橄欖時也達到了巔峰。每次看到盤中「油光鋥亮」但鹹到令人懷疑人生的醃橄欖時,總讓我產生一種「真的要為了營養跟自己過不去嗎」的念頭。
▲ 地中海沿岸國家酷愛各式醃漬橄欖。圖/視覺中國
不榨油的橄欖都能怎麼吃?
說完「油橄欖」,終於可以說說「正兒八經」的青橄欖到底應該怎麼吃了。
與油橄欖90%都用來榨油不同,青橄欖完全「拒絕油膩」而有很強的藥用價值。《本草綱目》記載其「生津液、止煩渴,治咽喉痛,咀嚼咽汁,能解一切魚蟹毒」;宋朝的《開寶本草》也說,「橄欖生食、煮飲並消酒毒,解河豚魚之毒。人誤食此魚肝者迷者,可煮汁服之必解。」
據說中國南方沿海的漁民,至今煮河豚魚時,還常在鍋內放幾枚橄欖果。
不知大自然在造物時做了多少苦心孤詣的鋪墊。在潮汕吃了好幾頓生醃蝦蟹的我看到橄欖「解魚蟹毒」的屬性,竟然也放低了對它那苦澀感的警惕,不自覺地又往嘴裡扔進一顆。
以橄欖入饌,多是「以小見大」,生吃、醃製、煲湯是最主要的吃法。簡單一句話可以概括為:除了不能榨成油,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同為醃製,潮汕的花樣就多多了。最常見的吃法是跟南薑末一起醃製,做成配粥吃的「雜鹹」,最常出現在潮汕人民早飯的餐桌上。大體的意思看起來跟地中海的「橄欖醬菜」差不多,味道卻讓人放鬆不少。
▲ 甘草橄欖
對外地人來說,更有特色一點的是醃製成果脯蜜餞的小零食,「甘草橄欖」是去福建和潮汕一帶遊玩的必備手信。而當地人講究「藥食同源」的飲食理念,也讓甘草橄欖不光在味道上討喜,還能止咳、平喘、利咽,二者的屬性堪稱食療界的經典搭配。
醃漬橄欖容易入口,卻因為不可避免的含有添加劑和過多的鹽分,不宜多食。要說橄欖最健康的打開方式,當然是「煲湯」。
▲ 橄欖豬肺湯,秋季正當時
在「無湯不飯」的廣東,對一種食材的至高讚美恐怕就是把它煲到湯裡去。我的潮汕朋友說起「橄欖豬肺湯」時讚不絕口,聲稱就是在廣府,也不一定能喝到這麼靚的湯。秋天的橄欖正當時,和豬肺一起煲湯,是清肺潤燥的上選。
其實,想品嘗橄欖的清甜還有個更加簡單的辦法,青橄欖泡水就能喝出淡淡的清香,時間愈久,味道愈濃;若是再放些綠茶,竟有一番春天的感覺。江浙一帶,有專門用橄欖來泡的「元寶茶」——取青橄欖「兩頭尖尖,形似元寶」之意。
▲ 橄欖綠茶,不放綠茶用橄欖單獨泡水也很好喝
煲湯或泡水用到的青橄欖也沒有那麼講究,只要在表面劃上幾刀扔進水裡,不多時,便能收穫一種近似走捷徑的竊喜——只享受甘甜,而完美避開青澀之苦。
離開潮汕的時候,我捎帶買了一瓶橄欖菜,想著那道「欖菜肉末四季豆」一定要拿潮汕本地的橄欖菜炒才正宗——當然,讀罷這篇文章,你肯定知道這玩意不是用奧運冠軍頭頂上的橄欖枝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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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