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當年「老三屆」的一員,回想起40年前的高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1964年,我以優異的成績考上運城康傑中學。1966年5月,正當我們快要升高三時,「文革」爆發。年輕的我們,被席捲全國的文革浪潮裹挾著。我們寫大字報,刷標語,上街遊行,批鬥走資派。坐火車,串聯上京,為「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而狂熱奔走。一時間,我們忘記了寶貴的學業,忘記了我們的理想。後來聽說高考制度被取消,我們才如夢初醒,不禁為十年寒窗苦讀,學業從此荒廢而痛心惋惜。1968年7月 ,文革的狂躁階段過去,我們回村務農
此時,我們仍不願意相信眼前的事實。本來,參加高考,大學深造,成就個人,服務社會,這順理成章的事,突然間竟如水中月,鏡中花,變成遙不可及的夢想。我們覺得,眼前的困難只是暫時,國家總有一天要恢復高考制度,但何時恢復,誰的心裡都沒底。
我於1946年出生於一個貧苦農民家庭,兄弟姐妹六個人,父母親土裡刨食,養育我們一大家子人,日子過得緊巴巴。父親在農忙之餘,還做過掛麵,養過蜂,補貼家用。兄弟姐妹中,只有我一個人念到了高中。在康傑中學讀書時,我寒暑假很少回家,利用假期到運城鹽池拉硝、擔硝,憑苦力掙一點錢,作為下學期的學費,為家裡減輕一些負擔。只盼著完成學業,考上大學,改變命運,誰知「文革」襲來,打破了我的高考夢。
回到農村後,我積極參加農業生產勞動。當時念過高中的學生,在農村還是鳳毛麟角。我充分發揮自己所學的文化知識,在生產隊當了一年多會計,村裡農閒時節「鬧家戲」,我還在眉戶《一顆紅心》中扮演過許老三呢!1969年,託熟人我到榮河供銷社任職員,發揮能寫會算的特長,先後在榮河食堂、食品門市部、生產資料門市部、裡莊供銷社、鄭村供銷社任職,雖然都是些站櫃檯的活,但自己卻異常珍惜這些工作機會,盡職盡責,受到領導和群眾的稱讚。
1973年,得知「工農兵」大學招生,我滿心歡喜輾轉去報名,卻被告知,已經結婚,不符合條件。就這樣,參加高考上大學的夢想又一次破滅。
1976年,我應聘在運城鹽化中學任教,帶高三畢業班,教語文、地理、歷史三門課。1977年,得知國家恢復了高考制度,我喜出望外。在鹽化中學,我一邊完成好教學工作,一邊夜以繼日,投入自己的高考複習。白天上課,晚上,在煤油罩子燈下,我睜著雙眼,襯著鋼板在蠟紙上為學生刻複習題,還有備課批改,常常累得我兩眼發花。教學之餘,擠出時間做自己的高考複習題。十年前在康傑中學學習的知識要重新激活,感覺困難不小。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時間,坐在辦公桌前複習,我的身材比較瘦,一把平板椅子,坐得我屁股都磨破了,生了肉瘡。每當感到心力交瘁的時候,我總是用孫敬蘇秦「頭懸梁,錐刺股」的精神來激勵自己,重新鼓起勇氣,堅持下去。就這樣,每天教學工作和高考複習交替進行,忙得昏天黑地。
我分外珍惜被「文革」耽誤了十年的時光,珍惜這來之不易的高考機會。心中有個大學夢,就不覺得辛苦了。1977年12月,我懷揣積攢了十年之久的大學夢,走進高考殿堂。這次高考,我的分數達到錄取分數線,已經被預錄,但因為我已結婚,有一個孩子,最後還是未被錄取。1978年,國家高考政策特別照顧我們「老三屆」,允許已婚有孩子的我們參加高考和錄取。我再次投入高考複習,終於在1978年 9月被運城高等專科學校中文系錄取。手持錄取通知書,到學校報到,見到當年康中的老同學,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上高中,十年之後,終於考上大學,我們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那種欣喜若狂堪比範進中舉。
景克寧教授
在運城高專,我們有幸遇到景克寧教授等名師,感受和領略優秀知識分子的深厚學養與高雅情懷,景克寧教授是全國著名的演講家,他教我們班外國文學。我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講課的語言是標準的文學語言,同學們最喜歡。至今,我還記得他給我們講雨果的《巴黎聖母院》的情景。
運城高專畢業後,我被分配到萬榮縣榮河高中擔任語文教師,多次帶畢業班,取得優秀成績,為萬榮縣的高中教育做出了自己的貢獻。
夢想能到達的地方,總有一天,腳步也能到達。時代變遷,容顏變換,但是,我們沒有忘記父母的辛勤撫育,老師的諄諄教誨,沒有放下書本和知識。作為「老三屆」的一員,高考制度被取消後,我們仍舊心懷參加高考上大學的夢想。十年之後,文革結束,高考恢復,我們終於夢想成真。
這,就是我這個「老三屆」的高考故事。
王光德 萬榮縣賈村鄉魚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