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藝術家,我只是喜歡捏泥巴,捏出點小名堂而已。」面對外界的疑問,在廣東佛山市陶藝界做出了「小名堂」的萬寧姑娘任夢香總是如此回答。
確實,對這個率性簡單、無意於把事物深邃化的姑娘來說,能把捏泥巴做為自己的事業,再做出點「小名堂」,就夠了。
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每天早上8點,任夢香都按時吃完早餐,然後去自己的夕禾陶藝工作室待上一天,和自己的泥巴玩伴們打交道。如果昨夜剛得來靈感,那就趕緊抽紙擬稿,再初步捏個泥巴表達。如果沒有新創作的衝動,就給原來捏好的泥巴上釉,或者再審視一遍陳列的藏品。有時為及時給客戶交付作品,要忙到深夜2點,燈光透過窗戶照向漆黑的街道。
「這樣的生活狀態是我喜歡的。」她說。
談起眼下的生活,任夢香首先感激的是自己的父親任光龍。1982年,她出生於萬寧市萬城鎮。任光龍性格像老頑童,熱愛逗小孩,經常組織同一大院裡的兒童玩遊戲、學塗鴉。女兒自然也是他逗的對象。
不經意間,任光龍發現了女兒的一項天賦——任夢香的塗鴉看起來有模有樣。他立即意識到應該在這方面「培養培養」,於是就給在讀二年級的孩子買個一個畫板,任由她馳騁想像。從小學到高中,每個寒暑假,他都支持女兒去美術班學習。
「爸爸沒有美術功底,他支持我畫畫的目的也很單純,就是想培養我的觀察能力。但沒想到這個舉動讓我一生受用。」任夢香說。
2001年和2002年高考,懷揣美術之夢,她卻始終未能衝上心宜的廣東美術學院,最後被景德鎮陶瓷學院錄取。談起這件事,任夢香臉上露出微笑,「冥冥中似有天意」。
「到了那裡,我才發現跟泥巴打交道太有趣了,學習就跟玩兒似的,太棒了!」講到這一段,她禁不住眉飛色舞,「如饑似渴地學習,大學四年成了同學眼中的學霸。」
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人生並不像學習那樣簡單。2006年畢業後,任夢香來到東莞的一家陶瓷製造廠做銷售,但因「那生活太機械化」,不出3個月就辭職不幹了,
「這段經歷是我的迷茫期,找不到人生目標。」偶有的一絲亮色,是在一次飯桌上,父親告訴她佛山石灣鎮的陶藝公仔很有名。第二天她就立即前去。「看到它們我激動得不得了。如果說景德鎮是陶藝天堂,那石灣就是陶藝的世外桃源。」
但此時的任夢香還未能把憧憬跟事業聯繫起來。她去了佛山一家幼兒園當陶藝助教,一晃四年。
「最大的收穫,是收穫了我丈夫。」經人介紹,她結識了後來成為丈夫的王東東。收穫了美滿愛情的任夢香還有意想不到的驚喜。王東東說,以她的陶藝天賦去教幼兒園太可惜了。這時,任夢香又想起了石灣,想起最深的激動。王東東也辭去在廣州的工作,賣掉那裡的房子,全力支持任夢香開創自己的事業。
2012年,夕禾陶藝工作室在石灣成立。「夕禾」二字,分別取自「夢」下之夕,「香」上之禾。拆名見字,有所寓意。繞了一個圈子,喜歡捏泥巴的她又能隨心所欲地捏起來了。
雙手把夢捏出來
「沒有刻意創作什麼題材,突然想捏什麼了就捏什麼。」談起自己的「創作動機」,任夢香總是拒絕為之加以深意,即便2013年「突然爆發」獲得幾個獎項後也是如此。
手下的《新娘夢之一》獲得了佛山市中青年工藝美術精品評比大賽金獎。談起它,任夢香明顯地表現出一種少女心態,「我就是做夢啊,夢到很多新娘子穿著美麗的婚紗,像仙女一樣。」
與之相似的還有《姐妹花》。這一簡潔的作品透著幽幽古意,令人想起詩經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而論起動機,「只是為了祝福我的姐妹們健康幸福快樂」。
女性的皎潔確實是她喜歡的。表現「曲終人猶在」這一詩境時,她就選擇了一位猶在沉浸狀態的女子。總體而論,在這方面,她尤好「民國風格」,喜歡讓人物身著旗袍,通過凝固某個動作瞬間表現人和環境的嫻靜相融,《徽洲女人》、《小鳳仙》、《長髮及腰》都是如此,「因為喜歡它的端莊唯美」。
與眾多風格靜美的作品相比,《蛙哥正傳》的幽默活潑得到了更多人喜愛。「有一天我看到一幅青蛙的圖片,很有喜感,覺得突然有了靈感,就立馬動手做。」
安靜的時候,任夢香總會想想家鄉萬寧。在萬寧她度過了少女時代,有著色彩斑斕的夢。而萬寧的海是她忘不了的。這促成了《海底世界》,有彩色的魚,神奇的海星,美麗的珊瑚。
用雙手把夢捏出來,這就是她的心願。
表達好自己就行
回想起辭去幼兒園的工作開創自己的工作室的日子,任夢香感慨連連。彼時,夫婦二人帶著一歲多的孩子到石灣找房子、租店鋪,一切從零開始。為了創作,她要一點一點去了解石灣的人文歷史,了解石灣公仔的泥性釉料燒成溫度,泥和釉的來龍去脈,然後嘗試用石灣的泥去做自己的作品,而每做完一件都要大老遠地搬到別人的窯裡燒。
「方方面面,這個過程很艱難,需要頂住重重壓力,把困難一個一個咬牙克服掉。」兩年過後,她終於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也有了自己的窯。
畢業後折騰的這段日子,讓她的心境極不安寧,也讓她後來對自己加以反思,沉澱下來,就是《一心向佛》。「一句話——一心向佛,四面皆空。不要想太多東西,少點熱鬧,安安靜靜沉浸下來就好。」
「四面皆空」的任夢香終於拿出了令自己欣喜的作品。2013年,她的《新娘夢之一》、《婚紗》、《蛙哥正傳》、《戲曲人生》等作品陸續獲得廣東和佛山藝術獎項。
對於這些成績,她並不在意。「有人問我參展獲獎有沒有給我信心。其實我無所謂,獲得了也談不上信心,沒獲得也照樣自信。」
而對於「藝術家」的頭銜,她說,「這頂帽子太重,要能背起社會責任,我還沒到那個火候。」她坦承,自己沒想過「藝術追求」,「想捏什麼就捏什麼」就好。
對新潮的「現代」風格,她也無意跟隨。「最怕為了現代而現代,為了創新而創新。有些作品令人看不懂,好像故弄玄虛。」不過,她還是頓了一下,說,「每個人的風格不一樣,表達好自己就行。」
希望家鄉多出陶藝人才
對於家鄉海南,任夢香總是牽掛在心。其實,在丈夫鼓勵她開創自己的事業時,她最想去的是陶藝天堂景德鎮。「但那裡離家太遠了,回家看父母不方便,」她說,「我是個戀家的人。」
回海南的時候,任夢香也會有意識地留意海南陶藝狀況。她坦言,在自己有限的視野裡,並未接觸到陶藝行業協會一類的組織,這讓她覺得海南陶藝還有不少空白地帶。
「我在外面說自己是海南人時,人家總會感到很驚奇,」她說,「當然這首先是因為海南人口少,但我覺得與我們從事美藝行業的人比較少也有關。」
以自己的經歷為證,任夢香說,從事藝術事業是一個艱苦的過程,但能享受到追美的自由。「我非常享受現在的狀態,不受名利的困擾,不受書本條條框框的束縛,沒有特意去取悅誰的念想,所以我創作取材時完全是從心的,想到什麼做什麼,樂得自在。」她開心地說。
「我們小時候都捏過泥巴,這是天性,」任夢香說,「希望我的家鄉多出這方面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