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期,是每一個做生意的人必須要面對的事情,無可奈何卻又無法擺脫。幾乎整個行業都把「帳期」默認為一種很正常的商業現象,也不想去追究或者心有餘力去合理懷疑「帳期」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它對於一部分商戶來說是有利益損害的,其中的一部分商戶也把帳期所帶來的傷害納入到了風險管理中,儘可能避免帶來的損失,但他們也可能同時成為帳期現象的受益者。就這樣在損害著與被損害著的疊加中,帳期成為商業行為中需要迫切解決但又沒有人想主動想治癒的頑疾。
帳期實際上是一個誠信問題,用專業一點的話來說帳期本身是一種信用貸款(應收款)的到期日條款,應收帳款指企業賒帳銷售產生的應收款,主要包括實際帳期與理論帳期。對於商家來說,帳期問題考驗著對方的誠信,帳期有多長,回款有多快直接關係雙方未來合作的可能性,若對方強勢一些的話,那麼廠商在帳期問題上幾乎沒有話語權。
然而現實中遇到的是,不管是實力雄厚的大企業還是小本買賣的小公司,在面對需要支付到期貨款的時候,總會找這樣或者那樣的藉口來拖欠費用的支付,能及時、足額地支付到期款竟然成為一種罕見、可遇而不可求的現象。
有數碼產品供應鏈的廠商曾告訴科技之聲&創見記者,長帳期,甚至超長帳期在這個行業已經是一種正常現象,不算是何種知名的數碼廠商都有這樣的行為,即便是廠商本身也會經常遇到長帳期問題的困擾。「三個月拖完又三個月,你拖我,我拖你,還有一些數碼廠商就倒閉了,即便你費盡力氣維權也只是避免『全軍覆沒』。更多的時候就是和這些廠商進行利益方面的博弈,在某些時刻看誰更需要誰。」
剛進入 2020 年,科技行業第一場「好戲」就因為帳期問題而爆出,知名電商平臺京東拖欠了神舟電腦 3 億元貨款而被後者公開「討債」。
「你要問帳期問題是否能夠消失,我覺得完全不可能,」該人士對記者悲觀說道,「市場機制不規範導致了帳期的頑疾,而帳期頑疾卻又進一步危害市場機制,這已經形成一個惡性循環,這一頑疾已經存在了幾十年,要想在短期內解決這個問題完全不現實,至少還需要再等幾十年。」
帳期如同冠狀病毒嚴重危害行業健康
對於很多傳統實體廠商來說,帳期已經不是一種正常的商業現象,而是成為一種頑疾,供應鏈始終沒有安全感,始終頂著帳期風險問題,有專家認為,在上遊原材料成本上漲和下遊廠商拖欠貨款的夾擊下,供應商帳期被拖欠已經成為普遍現象,而下遊廠商庫存大幅增加也成為帳期往上蔓延的導火索,受牽連的供應商因為帳期問題而倒閉,已經成為全行業常見的事件了。
今年年初,突然來襲的新冠疫情再度把國內的商業活動打亂了,供應鏈之間的帳期和回款問題變得更加緊迫而敏感起來。尤其是眾多實體廠商和實體店,停產停業,資金鍊面臨斷掉的巨大風險,每一個商家都想從對方身上收回應付款項,但對方也說自己沒有資金,還要等待他的回款到帳……一連結著一鏈,整個行業都處在巨大的風險之中。
霸蠻食品的旗艦店的創始人張天一在接受科技之聲&創見記者採訪時表示,在年前他曾制定了新一年的連鎖店擴張計劃,資金需求極大,然而在這個關鍵時候爆發了疫情,對於像霸蠻這樣的創業公司是巨大的打擊。
張天一回憶道,在連鎖店陸續開業的時候正遇到疫情蔓延的時候,每一個新店都沒有客人上門,「這是從來沒有遇到的現象」,隨之而來的就是疫情的爆發。
「當時 2 月份又很特殊,2 月份的貨款主要付的是 2019 年四季度的,因為 2019 年四季度電商有雙 11,線下門店在快速擴張是我們經營的高峰期,貨款的帳期剛好是在二、三月份是付款,再加上工資,三月份的房租,我們當時 2 月份一個月將近是 2000 萬的硬支出。等到疫情爆發之後,只能關店。所以一方面沒有錢,一方面支出上,當然我們將近是 2000 萬,我們想盡各種辦法把資金支出,包括談延緩帳期,租金減免,想辦法協商控制一部分,但是依然是一筆巨大的資金支出擺在我的面前。」
面對資金的巨大壓力,張天一「從年三十,年二十九,一直到初七吧,沒有一天睡好過覺。」
張天一的經歷幾乎是疫情期間絕大多數中小商家的縮影,nuthink 男裝旗艦店負責人潘信鎮也表示,「今年一月份的時候疫情來的太過於突然了,我們公司的儲備資金就變得不充裕了。以我們自己的預盼應該是撐不過一個月,為了讓公司堅持下去,我們做了很多努力。」
資金,在特殊的新冠疫情之間,幾乎已經成為商家最焦慮的事情,每一分錢都那麼重要,而帳期則如同新冠病毒一樣成為壓死行業的致命因素。
0帳期讓中小企業「起死回生」
改變張天一商業命運的是一步棋線上電商的突然爆發。2 月 10 日那天讓他印象深刻,第一件事情是半成品湖南米粉在霸蠻食品旗艦店上銷售開始爆發式的增長。第二件事情是當時天貓出了商家的幫扶政策,有很多條,在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實際上是 0 帳期免費回款。
張天一說,天貓突然而來的 0 帳期政策「救了我的命」,。這幾個事湊起來之後他們做了幾個決策,第一個決策是既然天貓有這個政策,我們只要賣出去一個包裹,只要發出去一份貨就能回一份錢,就能回一份資金,那我們就全力的去 all in 天貓,all in 我們的半成品米粉在天貓旗艦店的銷售。「有了現金流,心裡不慌了。面對疫情,我們多了一部分的底氣。」
「我在想如果沒有這樣的一筆錢可能我們這個企業 2 月就非常的難過,……雖然霸蠻有 60 多個店,但是 2 月份是天貓這一個店就養活了我們 60 多個店,養活了我們 500 多個線下的員工。」張天一對記者表示。
在天貓上銷售情況突然爆發,而 0 帳期政策則讓張天一的團隊及時拿到了將近 600 萬左右的現金,張天一資金流的恢復後並沒有忘了自己的合作夥伴,他及時支付了員工一月份的工資、也支付了一部分貨款以及房租,他讓霸蠻的供應鏈都重新「活」了起來。
張天一說道,「我們所有供應商的工人都知道每包的霸蠻的包裹其實都是在救我們這家企業,也是在自救,前提就是說做出來的包裹夠能變成現金的回款。 」
同樣的,在天貓經營男裝的 nuthink 旗艦店也在天貓 0 帳期的活動中「起死回生」。
由於突然而來的疫情,nuthink 直接跳過了春款的生產,但工廠卻無法開工,在要準備夏季款的開展工作當中出現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就是資金從哪裡獲取,因為遵照行業慣例,nuthink 在年前已經把所有的費用結算了,不管是通過銀行貸款還是找同行親友籌措,甚至變賣資產都無法迅速解決當下的問題。
nuthink 男裝旗艦店負責人潘信鎮說:「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應該是在 2 月 10 號左右的時候,阿里頒發了新的政策,關於新的貸款政策,就是 0 帳期。當時我一聽到這個政策就眼前一亮感覺好像有救了。因為 0 帳期回款可以讓我們當天發貨當天收款,每天我們能收到 15 萬左右的貨款,成倍提高了我們資金周轉使用率,可以安然度過這次危機。」
做線上生鮮銷售的愛媛鮮繽果匯生鮮館店主李志強也對科技之聲&創見記者說,因為他的店比較小,手裡的資金也有限,最多就只能維持三天。如果說沒有帳期的這個措施,就無法用來給擠壓的訂單發貨,僱傭工人以及施肥殺蟲,讓果樹結新果。
2 月 29 日,阿里方面表示,目前已有 650 萬像霸蠻、nuthink 這樣的淘寶商家符合免費服務條件,其中已使用該服務的商家普遍增長高於往年,意味著幫扶已經取得初步成效。預計這一舉措將在 4 月之前為淘寶商家帶來 500-1000 億的現金流。對於受疫情影響嚴重的農業、餐飲業、電子信息產業而言,這是目前緩解現金流壓力門檻最低的舉措。
網商銀行將在此期間為此墊付 500-1000 億的資金借貸規模。
0帳期讓國民經濟更加健康
網商銀行副行長馮亮對科技之聲和創見記者表示,網商銀行和淘寶有著更緊密的聯繫,對於商家的需求和痛點都有深入的研究和思考,此前也一直有對商家帳期優化的思考和準備,所以才能在疫情突然爆發後,能迅速做出決策並付諸實現。
網商銀行內部把這個項目稱之為「火神山項目」,在春節員工都在全國各地分散的情況下,把這個項目從 0 到完全做出來,前後花了 96 個小時。
據天貓和網商銀行給出的數據,0 帳期政策推出來以後,賣家的平均帳期縮短了 7.5 天,對很多小商家來說提前 1 天資金到帳都能救命了,這 7.5 天對於大部分商家來講可以繼續做很多事情。只要顧客點了「收貨」之後,商家馬上就能收到錢,0 帳期完全無時差。
然而並不是所有電商都有魄力打出「0 帳期」這張牌的,天貓 0 帳期政策背後的支持方網商銀行做出這樣的決定可以說是「史無前例」的。除了天貓之外,別的電商並沒有就此「抄作業」。
張天一說,霸蠻的半成品米粉不光是天貓有銷售,還有很多線下的商超渠道以及其它的電商平臺,但帳期一般在 45 天 60 天的樣子,雖然說其它渠道的銷售也在增長,但是無法解決 2 月份緊急的資金需求。而其中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他們通過天貓旗艦店的銷售,0 帳期實際上相當於現金流血液的流動在短時間內快速的流起來,(別的渠道沒有)。
Wind 數據顯示零售行業平均應付帳款周轉天數 59.28 天,而據京東最近財報顯示,京東的帳期達到 54.5 天,儘管相比於過去 3 個季度略有下降但依舊處於行業高位,蘇寧易購應付帳款周轉天數為 23.96 天。
據雨果網報導,受全球疫情影響,亞馬遜官方 3 月 17 日發布公告緊急停止 FBA 入倉暫停,一直持續到 4 月 5 日。據了解,除了出貨收錢這種現金合作之前,通常工廠與亞馬遜賣家採取的都是預付款模式。例如,賣家預付30%貨款,出貨後支付餘下70%貨款;賣家預付30%貨款,出貨後支付60%貨款,商品上架後再支付10%售後款。而上述任一環節的帳期被拉長,都將打亂工廠的日常運營和作戰計劃,尤其是在亞馬遜 FBA 公告後,然各平臺商家「元氣大傷」。
同時馮亮對科技之聲&創見記者表示要想實現 0 帳期對於金融機構有極大的要求。
第一個,金融機構和平臺之間能夠在一些信息,能夠有充分的(信息)交換和交互。金融機構僅僅是能夠判斷資金流,它沒有辦法對商流做實時的判斷,商流和資金流能夠綜合的來做交互和實時的判斷,這是第一件事情以做的。
第二件事情,在這個過程中能夠對商家經營的行為,比如說日常的發貨回款大概是什麼樣的頻率,行為,能做分析和判斷,這是最核心的兩件事。
第三個,要能夠有比較充足的資金的安排,這一段時間有幾百億的提款量,再往後隨著復工復產資金的需求會更大,需要金融機構有一定的資金方面的預測,安排的實力。
那麼作為備受商家歡迎的該政策只是「戰時零時的應對措施」還是將成為長期的政策,馮亮對科技之聲&創見記者表示:
「金融就像經濟裡的血脈,如果說人的血脈不通不暢的話就很容易生病,至少感覺這個人沒有活力,不健康。0 帳期就是要打通金融和經濟當中的阻礙點,把帳期給消除的話,使整個國民經濟的肌體更加健康,商家朋友們做生意也更加順暢和放心。否則賣的很好,但是錢拿不到或者是拿到錢的時間很長,始終是揪心的事,這件事情我們今天做了第一步,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後面我們跟天貓和淘寶一起不斷的把這個服務優化,提供更好的服務。」
據科技之聲&創見記者得知,本來 0 帳期政策在 3 月 31 就應該結束了,但淘寶聯合網商銀行宣布,為商家提供的「0 帳期免費回款服務」將延長至 6 月 30 日,預計總墊資規模將超過 2000 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