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報記者 韓業庭
說起中國民族歌劇,表演藝術家郭蘭英是一個繞不開的人物。從《白毛女》中的喜兒到《小二黑結婚》中的小芹再到《劉胡蘭》中的劉胡蘭,郭蘭英的身影一直伴隨著中國民族歌劇成長的歷程。在近日舉辦的中國民族歌劇創作座談會上,年近九旬的她繼續為中國民族歌劇鼓與呼,並且擔任了「中國民族歌劇傳承發展工程」指導委員會委員的職務。
正是因為在歌劇表演上的深厚造詣,在那次座談會上,主辦方請她談談自己的歌劇表演經驗。「要想三言兩語說清楚,不太可能,但作為一個歌劇演員,中心任務就是要塑造出真實、感人的人物形象。」郭蘭英把自己的經驗概括為三點:「第一,要全面認識、深刻理解人物形象;第二,要全身心投入到音樂形象之中,感動別人之前,先感動自己;第三,要有全面、紮實的表演能力。」
郭蘭英說,現在「深入生活,紮根人民」的活動開展得很熱烈,很多青年演員也都下去了,這個風氣很好。但是,只是「下去了」還不夠。在跟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勞動的過程中,既要進一步加深與人民群眾的情感,也要做個有心人,要留心觀察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細節,觀察他們怎麼走路、有什麼表情、眼神是什麼樣。
在演唱《白毛女》「恨似高山仇似海」時,郭蘭英曾把手型設計成像猴爪子一樣微曲著,這是因為她真的跟著革命隊伍在張家口爬過險峻的山,山上根本沒有路,手必須牢牢地抓住巖石、樹藤才能攀登。「而我們現在有些演員沒有這個經歷,或者沒有注意這種細節,在演唱時,手型就不會刻意保持微曲、有力的狀態,也就脫離了真實的人物形象。」郭蘭英說。
雖然演了一生的戲,但郭蘭英卻說「演員在舞臺上不能有在演戲的感覺,一登臺,你就要是這個人物」。《白毛女》中,「喜兒」在被凌辱後演唱的那段「刀殺我斧砍我」,我就是那個羞愧難當、悲憤不已的「喜兒」,在演出時郭蘭英就不由自主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搓腿,聲淚俱下。演出完了,她才想到,這不是設計好的動作,忐忑不安,等著導演批評。沒想到,導演舒強對她豎起了大拇指:「蘭英,好樣的,以後就這麼演!」
「為什麼這些臨場加的動作能得到導演的肯定?因為這些動作不是『我』加的,是『喜兒』當時的情緒就該有的,是『喜兒』加的。之後,其他演員在這一段表演中也都保留了這些動作,演出效果很好。」郭蘭英說,演員要跟角色融為一體,但角色的經歷演員並不一定都能有,這時就要求演員學會「移情」,可以通過聯想自身與之相似的經歷,調動起自身的情感,幫助自己進入角色。在全身心投入的同時,演員還要注意,不能情緒失控到影響演唱,甚至給觀眾造成「灑狗血」的感覺,這裡就是一個「度」的問題,也有一定的演唱、表演技巧。
說到歌劇的演唱、表演技巧,郭蘭英指出,現在的學校教育存在批量生產的情況,沒有充分考慮學生嗓音條件的個體差異,導致了「千人一聲」的情況。在形體訓練上,更是重視程度不夠,課程設置很少甚至沒有,這樣的演員在舞臺上自然是只能唱不能動、一動就彆扭。
在歌劇演員的訓練上,郭蘭英認為離不開中國戲曲、民歌等中國傳統聲樂藝術的滋養。比如,單說「字正腔圓」這一點,中國傳統戲曲演員很少會「唱倒字」,歌劇演員卻好像很難做到,搞得觀眾不看字幕就不知道臺上在唱什麼。「唱倒字」只能說明演員的基本功還沒練到家。郭蘭英建議歌劇演員要多學幾齣戲、多唱一些民歌,在理解傳統戲曲關於字頭咬緊、字腹圓潤、字尾歸韻、把字咬「爛」等一系列理論和方法後,就能夠在原有樂譜的基礎上,通過揉音、波音、滑音等多種潤腔方法,做到依字行腔,字真意切。
「總之,歌劇演員要做一個有心人,一方面留意觀察生活中的細節,另一方面努力從中國傳統聲樂藝術中汲取養分,還要學習西洋美聲唱法的長處,綜合到自己的舞臺表演中。」郭蘭英說。
《光明日報》( 2017年05月25日 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