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公眾號發了一篇《甘谷籍國民黨將領、保定軍校及黃埔軍校人員》的文章,有一位網名叫'青出於藍」的網友給我留言,說他的爺爺也是黃埔軍校15期畢業生,於是互加了微信,在微信中他向我敘述了他爺爺悲慘的一生,我聽了為之動容。於是把他敘述的寫了下來,既是為了生者心中對長輩的紀念,也是為了慰藉逝去的靈魂。
這是網友「青出於藍」通過微信發來的他爺爺王天祜年輕時候的照片,從照片中可以看出,是一位帥氣英俊的年輕人,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兩道濃濃的眉毛,黝黑明亮的雙眼,筆直的鼻梁,寬闊的嘴唇,極為協調而勻稱,都如雕琢般鮮明的輪廓配置在英俊臉龐上,冷峻而透出文雅,又帶著一絲嘲諷。雪白的襯衣領子非常挺括,那條黑色的領帶十分奪目,從他冷峻得近乎殘酷的眼神,似乎已經預感到他未來的命運?
現在我根據網友青出於藍提供的材料,把王天祜一生的簡介描述如下:
王天祜(1921-1990)字力行,甘谷縣八裡灣鄉咀頭村人,1927年至193年在天水中學求學,1938年畢業後考入中央軍校(黃埔軍校)南京分校學習。
1940年,王天祜從中央軍校畢業,屬於黃埔軍校南京分校第十五期畢業生。畢業後任軍統局特務團中尉組員,那個時候正是抗日戰爭最艱苦的時期,軍統在抗日戰爭期間發揮的作用是人們知道的,但是王天祜在此期間幹的工作,他的後代已經無從知曉,他的許多故事也隨著他的去世而永遠消失。
1941年,王天祜任第八戰區軍統天水組任上尉組員、組長。青康藏邊區專員公署少校參謀兼副官。這裡抗日戰爭第八戰區是指1938年左右,為了因應戰爭形勢,中華民國國民政府於中國境內劃分;與日軍作戰的戰區之一。第八戰區作戰區域為綏遠、甘肅、寧夏及青海一帶,1938年至1943年第八戰區的司令長官蔣中正(兼)副司令長官朱紹良,1944年後的司令長官為朱紹良,1945年9月13日訂定的受降計劃中,劃分為受降區之一,接受日軍繳械。
1948年,王天祜在中央警校甲警班一期學習,畢業後任天津市水上分局少校警察。同年12月底,在副局長齊慶斌率領下起義,王天祜在十二分局集中參加了起義。起義後,王天祜既回到了家鄉。為了適應新的生活,他開始自學自學書法、風水堪輿、陰陽祭祀等農村普通人生活中常用的技藝和道術。
在五六十年代,像王天祜這樣的軍統出身的人,本來就是每一次運動都屬於批判鬥爭的對象,而他的風水陰陽更會讓他雪上加霜,成為運動中逃無可逃的對象。他被戴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在農村各種運動中被毆打,家屬被歧視是一種必然現象。網友青出於藍說:我爺爺後半輩子太慘了,文革的時候,帶著門板遊街示眾,門板上的釘子嵌入肉體,慘不忍睹,他太慘了,太苦了。我爺爺的遭遇,我們這些看在眼裡,點點滴滴都是血淚,我們的眼裡在流淚,心如刀絞。為他的不公,為他的不平,難道上蒼就這樣不平等嗎,他不是已經起義了,為什麼還要遭到這樣千百次的折磨和無窮無盡的屈辱呢?他原來的起義證和各種證件都被沒收銷毀,後來被關到監獄,要判死刑。我的一個在四川工作的親房,給當時的省委書記宋平寫信,反映我爺爺的問題,才得到平發,1979年3月18日甘谷縣委77號文件通知為起義人員,一直到八五年才補發了起義證書。上面雖然平反了,下面仍然歧視我們。
按照我們長期以來接受的教育,軍統都是特務,幹盡了壞事,實際上,軍統在抗戰時期是一支特殊的力量。抗戰時期,尤其是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之前的4年多時間裡,除了初期蘇聯有限的支援之外,中國幾乎是在獨自奮戰。為了鼓舞士氣,軍統經常在城市採用擾亂、暗殺、爆炸、恫嚇、策反、反間等方式打擊日偽,在城市和交通沿線,破壞日軍機場、兵營、倉庫、糧庫、彈藥庫等軍事設施,鐵路、公路、水路等各種交通設施。1939年3月20日,軍統追殺中國現代史上「天字第一號」大漢奸汪精衛,從國內殺到國外,又從國外追到國內,屢次失手,仍堅持不止,犧牲了多位勇士。雖未成功,但嚇得汪精衛及大小漢奸頭目寢食不安。華北的軍統北平站、天津站,在「九一八」事變之後至抗戰初期,先後組織了刺殺漢奸張敬堯、殷汝耕、石友三、王克敏等重大行動,其中有成功(如成功刺殺了張敬堯),有失敗(如刺殺石友三、殷汝耕),有誤殺(如1938年3月29日下午2時,行動小組於北平煤渣胡同20號原平漢鐵路俱樂部外行動,擊斃與王克敏同行的日本顧問山本榮治,王受傷。而刺殺汪精衛時錯殺了其副手曾仲鳴)。在「遠東第一大都市」的上海,憑藉外國租界的掩護,據不完全統計,僅從1937年底至1941年底的4年裡,軍統在上海的暗殺行動就有150餘次。刺殺對象,開始主要是各類漢奸,少數是租界裡與日偽勾結的高級警探。例如,1937年12月30日,在呂班路,刺殺了參加上海地區改組委員會的華商領袖陸伯鴻。
抗戰時期的王天祜,工作在西北,處於大後方,具體的情況我們已經無從知曉。但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作為國民黨人員,一旦列入反革命分子,就屬於四類分子。從土地改革開始,一直到文革,對四類分子的歧視就一直存在。當時的 許多村裡,對四類分子的管制大都採取這樣的辦法:1、無償清掃道路,補橋鋪路;2、幹最苦最累最髒的活;3、不準私自外出;4、如有與其他人家交往,就是收買拉攏;5、走路時、碰到貧下中農不準當中走,須低頭靠邊走; 6、無論批鬥什麼人,都必須隨叫隨到,陪鬥陪批。7、任何人都可以對他們辱罵毆打,以表現政治正確。因此,王天祜的遭遇,是無數四類分子所經歷過的,在哪個時代,是一種常態。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我剛剛畢業分配到農村工作,哪個時候也是剛摘了四類分子帽子的時候,村間道路再無人清掃,鄉村道路下雪後路上積雪難行,就聽到過許多人咒罵鄧小平為四類分子摘帽,路都沒人掃了。斯情斯景,仍然歷歷在目,而文革時期對四類分子的殘酷鬥爭,也是親眼見過許多場景,因此,網友青出於藍說的他爺爺遭遇,我相信沒有任何虛假的成分。只是他哪個時候很小,記憶的很不全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