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師,這個學期還是把孩子送到你班上來。」我看了一眼微信彈出來的消息,曾小懿媽媽。春季班開課幾周了,收到這麼一條消息。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在我班上上過一個學期的課,後來有兩個學期沒來。我回覆:「好啊,又能見到曾小懿同學,很開心。」
就這樣他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沒有太多的變化。瘦瘦的,黑黑的。眼睛倒挺機靈,笑起來一口大白牙,門牙縫很寬。因為報名晚,座位在最後,不過課堂倒是因他而來,大為改觀。
你在黑板上寫字,他在下面給學生扮鬼臉。你帶著學生讀課文,他的座位空空如也,抬頭一看,早已從教室東邊角跑到教室西邊角。好像屁股上有一把火,坐不住。要他寫作文,四十分鐘能憋出個七八行。寫的字,按我們老家土話說,雞爪子爬出來的。
被他氣到面紅耳赤的老師,可能不僅僅是我。有一次,正好被我碰見其他任課老師訓斥他。大意是上課不認真作業不認真聽講等等,他一點都無所謂,依然我行我素。
老師們私下聊起他也是直搖頭。直到某一天,我發現他新剪的了一個髮型,我樂了,這髮型就是被人稱為西瓜皮式的髮型。配他那一雙小眼睛大嘴巴倒挺可愛。我樂著對他說,曾小懿,這新髮型很帥。他看著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了。
正好那天。課間玩遊戲——大風吹,我說大風吹,孩子們問吹哪裡。我說吹我們班那個長得最帥的同學。孩子們齊刷刷跑到他身邊吹他。問孩子們,你們知道班裡最帥的那位同學被稱為什麼嗎,一個孩子喊道「黑社會」,我強忍著笑,不過助教老師已經在後面笑得前仰馬翻。我給他們普及知識,最帥的同學被稱為班草,孩子們大笑,我看到小懿也大笑,從此以「班草」自詡。
一次課堂上需要孩子來扮演動物的動作和叫聲。狼,獅子,他非常積極把手舉的老高,「那就請曾小懿來演吧」,他扮演狼的嚎叫,獅子的爬行姿勢。活靈活現,栩栩如生,我心裡異常驚訝,好像對他有了某種改觀,演得好的地方我帶頭為他鼓掌,點評他演的十分像。他還是撓撓頭,走回座位。
但是講話的次數好像少了,作文的字數好像多了,舉手回答問題好像積極了些。
有一次我請學生來讀課文,他十分積極的舉起手來,我給了他機會,他也十分認真的讀起來。他有點天生大舌頭,s,sh不分,且讀的結結巴巴。其他孩子哄堂大笑。我把臉一甩,呵斥一聲「笑什麼!」孩子們停止了笑,眼睛緊盯著我,「剛剛在笑的同學站起來。」唰唰站起來幾個男生,「首先老師要肯定你們能夠誠實的站出來。但老師想告訴你們嘲笑一個努力的人是不好的行為,希望小朋友們記住我的這句話。曾小懿同學這段時間的表現進步很大。所以我們不應該去嘲笑他,而是要去幫助和鼓勵他。」他斷斷續續地讀完,孩子們沒有再出聲音的。
暑假裡他坐在前排了,每次我布置作文下去,都聽到他好像是對我說,又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這次我一定要把作文寫好。」
他的作文從上過學期六七行到現在的三十,四十行,語句間充滿了奇妙的想法,每一次看到我拿著改完的作文本來,他會問:「老師,我的作文有進步嗎?」眼神充滿期盼。我笑著點頭:「不錯,一直在進步,把字寫好點就更棒了。」他還是撓撓頭,笑著走開。
今天作文課,我聽到他的同桌侯小寶自言自語說了一句,我就是最帥的,誰都沒我帥。他也自言自語說了一句,我才是班上最帥的,我是班草。我悄悄在講臺上笑了,好像看見一道陽光照射進來。
想起了一個教育家說的話:教育的本質意味著,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雲推動另一朵雲,一個靈魂喚醒另一個靈魂。還有名人說過教師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我願意在這條路上素顏修行,靜待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