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個月的某個晚自修時間,我在任教的另一個班級值晚自修,下課時分,衝進來一個瘦弱的小男生徐俊濤,他眼眶紅紅的,情緒很激動對我說:「老師,賈文昌下棋輸了,拿棋盤砸我。」我一怔,連忙關切地問:「怎麼回事?說給老師聽聽。」
「下午的體育活動課時間,我和他一起在體育館下棋,結果他棋藝不精,連續輸了我兩盤,然後他就攪亂了棋盤,舉起棋盤朝我打來,幸虧我躲得及時,否則,我覺得頭都可能被他打漏!」這個賈文昌,成績是不錯,但是做事實在是太過分了,上次也是和一個同學鬧彆扭,一言不合就踹人家一腳,人家都疼哭了,他還不道歉。那次,我就已經把他狠狠地罵一頓了!
這種問題孩子,這次還不漲記性!是該給他點顏色瞧瞧!我怒氣衝衝地走到教室裡,想把他喊出來,狠狠地對他進行批評教育,然而看到了他的樣子,突然,我停下來了。他一個人窩在座位上,眼皮耷拉著,好像有些懊悔,又好像有些不滿。我的班主任經驗告訴我,我必須先冷靜下來,如果我帶著情緒對他劈頭蓋臉的一通批評,也許他能接受、能理解、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但也可能是表面認錯,實際上不以為然,甚至當面頂撞老師。這樣不利於問題的解決,反而使矛盾激化。
(02)
我看著他的樣子,回想到那次開學初的家訪,賈文昌的家住在很遠的郊區,很破落的一個小區,我費了好大功夫,才最終找到了他的家,屋子低矮,燈光昏暗,而且很奇怪的是,在家裡的沒有他的爸爸和媽媽,一路咳嗽出來的卻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番詢問,才知道內情。
賈文昌的爸爸是一個計程車司機,一天到晚不著家,媽媽是一個工廠工人,三班倒,也是經常見不到人,父母是離異狀態,各自在外面又都結了婚,誰都不肯帶文昌,更不要說什麼教育了,最後只能文昌的爺爺把孫子接了過來,可是,文昌爺爺年齡大了,耳朵也聾了,只能給文昌提供衣食,其他什麼都做不了了。文昌看我來了,馬上去倒了一杯水給我喝,還給爺爺拿了一個靠背,讓爺爺舒服一點兒,我能看得出來,他對爺爺很好,很孝順。但是他對爸媽卻一直是恨恨的,很多時候,他爸難得能來看他一趟的時候,也是喝得醉醺醺的,他媽來看他,也是挑剔他性格不好,又說他成績下降,總而言之,沒有一句好話。這一切都導致著青春期的文昌易怒、衝動和脾氣暴躁。
(03)
一個孩子,原生家庭是如此的不堪,他還能夠成績還不錯,也懂得孝敬爺爺,其實已是難能可貴,想想自己,曾經也有一段心理低潮期,不是也很容易暴躁易怒嗎?想到這裡,我就輕輕地喊了一聲文昌,讓他到我辦公室裡來。到了辦公室的文昌低著頭,他主動地和我說,老師,是我錯了,我不該那樣子對同學。我能夠看出他態度的誠懇,但是卻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快地就承認錯誤,是不是想息事寧人?我問,你當時為什麼那麼衝動呢?其實,也是徐俊濤當時激怒了我,他說,我是有娘生,沒娘養,所以,我才那麼生氣的。文昌回答。
我撫摸著他的頭,對他說,老師理解你,我小的時候,有一次,我也是被一個野蠻小子罵家人,我也去和人家打起來了呢!一個人,不讓媽媽的名譽受辱,奮起反抗,這反應,是正常的!只是不能過激,徐俊濤沒有和我說這些細節,我會去調查清楚,再來處理的!他抬起頭來,驚奇地看著我,問我真的嗎?我說,當然啦。他才接著說,我現在也明白了,就算他那樣說,我也不能去打人家,他說著就哭了。
(04)
我讓文昌回教室了,後來幾個月下來,他一直很乖,好幾次,我還看到他在幫同桌講試卷難題。我很欣慰。
蘇霍姆林斯基說:「只有能激發學生去進行自我教育的教育,才是真正的教育。」也許,作為班主任,當孩子做錯事的時候,簡單粗暴地批評他幾句,見效很快,而如果考慮太多,則見效很慢,可是當一個老師注重以學生的個性、學生的差異為基點,站在學生的角度去理解他們,巧妙地運用契機來教育學生的時候,那麼對學生激勵和引導才可能達到更好的境界。
因為這樣才能調動其內因,達到自我教育、自我完善的目的,好的教育,都是「潤物細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