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元良說他不是。可能還有讀者會問，孫元良說他不是飛將軍，他就不是飛將軍了？別人都說他是。我會反問，孫元良說他沒放棄沒拋棄，那些流言蜚語都是政敵污衊他的話，你相信誰？你又憑啥不相信他的話呢？就憑你看了幾篇自媒體文章？百度上查了查？眾口一辭，就是對的嗎？就算上法庭，也得聽一下犯罪嫌疑人的自辯吧？
最近電影《八佰》上映，我寫了一篇文章《電影值得看嗎？》，說這部電影跟孫元良沒關係，不是為了洗白某個人或者某個黨派，只不過管虎導演欠考慮，跟孫元良的兒子秦漢先生合影，讓輿論跑偏了。
其實管虎導演發的那個微博 「1937年全線潰退的情況下，下令留守上海四行倉庫的中國國民革命軍第88師師長孫元良之子——秦漢先生！」 並沒有對孫元良進行什麼具體評價。但是大家紛紛說孫元良根本就是個關鍵時刻逃命比誰都快的飛將軍，管虎不去見謝晉元的兒子，而是去見孫元良的兒子，可見管虎思想有問題，這部電影立場有問題。
我說孫元良又不是漢奸，
管虎見見他兒子沒什麼政治問題，只是時機欠考慮。有讀者在我的文章下留言: 「飛將軍不是漢奸，他沒有賣國。只不過一次又一次丟下同袍和士兵自己溜了。這算什麼呢？？不同時期的同袍在不同的文字材料裡面都指責他逃跑，怎麼證明這些人不約而同的誣陷他呢。當事者肯定都死光了，莫非這就變成懸案了？」
我忽然想了解一下孫元良，於是找來他的回憶錄《億萬光年的一瞬》看了一下，這本回憶錄成稿於1970年，很多內容都是孫元良陸陸續續寫的，比如「徐蚌會戰」的回憶，是他1958年寫的。這本《億萬光年的一瞬》出版的時候，很多歷史人物都還健在，我覺得孫元良不可能天馬行空的亂寫。因為孫元良既沒有留在中國大陸的政協，也沒有在中國臺灣的體制內找份工作，而是在經商，因此孫元良文筆沒有太多顧忌，非常犀利。書裡面的內容，跟百度、朋友圈介紹他的文字大相逕庭。
我拉拉雜雜寫了一篇巨長的讀後感，一邊轉述孫元良的說法，一邊評論，講講這位活了103歲的老將軍。特別提示：閱讀這篇文章有一點點門檻，需要對近代歷史略有了解。我寫了一萬多字，全文看下來至少要15分鐘。
不喝酒不抽菸不吃辣
1、孫元良1904年在成都出生。孫元良祖籍紹興，他爺爺是個紹興師爺，專長刑名，63歲的時候才得了孫元良的父親，孫元良父親67歲的時候得了孫元良這個兒子。三代都是老來得子。孫元良的家境在成都屬於小康，有自己的四合院，但後來家道中落，孫元良上學的錢都是要靠兄長出去借，但是他自幼從私塾開始，一直上到中學，大學，最終考上黃埔軍校，有一個相對完整的教育，在舊中國絕對要算入1%的階層裡。
2、孫元良因為五六歲的時候吃家裡釀的醪糟，醉得從床上跌下來，因此終生不喝酒。他也終生不抽菸。因為小的時候吃火蔥，被辣著了，因此他孫元良終生不吃辛辣。他不吃蔥蒜，不吃醃菜泡菜，不吃腐乳醬瓜，不吃冷盆涼拌菜，不吃調味汁，不吃生醬油。這可能是孫元良長壽的原因？
李大釗派他去考黃埔軍校
3、孫元良1923年到北京參加「高考」，沒考上北京大學，考上了國立法政大學。因為不滿北洋軍閥政治腐敗，孫元良加入中國國民黨。孫元良回憶當時在學校裡活動的各團體中，最吸引人的是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兩黨都致力於人群利益和進步，學生們覺得都一樣，中國國民黨北京執行部負責人是共產黨員李大釗。因為國民黨招牌老，知道的人多，於是孫元良加入國民黨。1924年中國國民黨陸軍軍官學校（以下稱黃埔軍校）創立，學生由全國黨員中考取，李大釗派了8個學生去上海參加初考，孫元良是其中之一。
黃埔軍校初考有數百人參加，在上海法租界某個學校舉行，法租界當局派出軍警密布考場周圍，但沒有幹預考試。初考通過的學生，再南下廣州參加複試。1924年5月入學。黃埔軍校一期錄取了350個學生，後來又補錄了120個學生。一共470人。第一期即將畢業時，軍政部主辦的「軍政部講武堂」130多個學生被納入黃埔，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軍隊下級軍官，90%都是湖南籍。軍事經驗比原來的黃埔4個隊的學生要豐富。黃埔一期受訓期間，校本部又在各省新召了一些學生加入，並納入了江西講武堂的100多個學生。黃埔一期學生一共650人左右——本來有660多人，有十幾個退學。第一次東徵後才發放一期學生的畢業證，但已經有同學成仁了。
黨軍最初的本錢從海上來
4、1924年6月16日黃埔一期開學典禮時，孫元良所在的第三隊第一區隊任大校門儀隊。孫元良聽到過孫中山先生開學典禮訓話，孫先生說中國革命十三年是失敗的，之所以失敗，是因為只有革命黨的奮鬥，沒有革命軍的奮鬥。這個學校就是革命軍隊根本······國民黨改組，以及黃埔建軍，完全按照蘇聯的經驗改造和建設。不過孫中山說，以俄為師，是仿效它的作法，而不涉及它的主義。中國民國的國歌就是黃埔軍校開學那天，孫中山給黃埔軍校的訓辭。
5、黃埔軍校一期學生最早用的步槍，是廣州石井兵工廠製造的，石井兵工廠一周才能產35支步槍，還不能全部給黃埔學生。到了2014年秋天，鄧演達、宋子文等長官帶著孫元良等8個警衛兵，去虎門附近的一個偏僻港口，接受了俄國船送來的500支舊日本三八式步槍和彈藥。這就是黨軍最初的本錢。拿到這批槍不久，黃埔學生軍就鎮壓了廣州商團事變，有了更多的槍。這才能武裝教導團，有了教導團，才能東徵，才能打平廣州，才能參與北伐。
學校裡的權威人物
6、黃埔一期的同學眼中，有兩組「一般高」的老師，一組是校長蔣中正，黨代表廖仲愷，政治部主任戴季陶，三個人平起平坐，當時沒有分出地位尊卑。一組是教授部主任王柏齡，總教官何應欽，教練部副主任鄧演達，這三個人的地位也是一般高。在黃埔一期的同學們眼中，黃埔軍校沒有比這六個人更有權威了。
鄧演達作為小三巨頭之一，深受學生敬重。孫元良分析鄧演達之所以出盡風頭，是因為他有孫夫人宋慶齡支持，身兼粵軍團長，是實權派，還有個重要原因是鄧演達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說話做事都沉著有勁，氣魄雄厚，有軍人氣概，給學生訓話時字字金句，堅定有力，鄧演達是孫元良這些學生的偶像。
7、孫元良說黃埔軍校政治部主任戴季陶先生清超絕俗，溫厚近人。戴季陶在黃埔軍校只管政策，不管具體事物，政治部實際工作主要是副主任周恩來在做。孫元良說周恩來「外表柔媚，頗得人緣」，第二次東徵時周恩來升任政治部主任兼第一師黨代表，孫元良說周恩來是「官場紅人」，「跨黨的共黨學生似乎暗中以他為頭子」。我覺得這裡不應該用「似乎」，周總理本來就是黃埔軍校共產黨學生的領導。
充滿理想和激情的東徵
8、廣州大元帥府1925年第一次東徵打陳炯明，右翼軍為粵軍1萬人，左翼軍為滇軍3萬人，桂軍6千人接應兩翼軍。黃埔一期生擔任教導第1團、第2團的下級幹部，如連黨代表、正副排長、軍士、特務長、見習官等等，教導團中級幹部是軍校的老師。兩個教導團團加上黃埔二期生450人、三期生1200多人，一共有4千人。黃埔生之外的士兵，主要籍貫是河南、安徽、山東、浙江、蘇北一點，是專門從上海、北方招募過來的。他們用的裝備，有一批是平定廣州商團繳獲的槍，還有一批是蘇聯運來的武器，除了舊三八式步槍，還有火炮二三十門，重機槍一百多挺，以及各類通訊器材。
黃埔校軍加入了右翼軍，本來他們是策應部隊，後來計劃一變再變，滇軍按兵不動，黃埔校軍成了東徵主力。1925年2月15日，黃埔校軍血戰攻克淡水，死傷官兵六百餘人。3月13日棉湖之戰，教導1團以千人之眾，跟一萬多敵軍血戰（宋希濂說是兩萬多），多次爆發白刃戰，早晨打到中午，粵軍第七旅趕到，下午5時教導2團趕到，最終擊敗敵軍。教導1團全團9個連長，陣亡了6個，傷了3個。副連長、排長也傷亡甚多。
孫元良擔任教導2團第1連黨代表，好友江世麟當敢死隊，在淡水城下陣亡，孫元良請求補江世麟的缺，擔任第3連排長。孫元良在興寧城下左臂中彈，此後一生他沒有再負過傷。
9、黃埔校軍第一次東徵時，有俄國軍事顧問七八人，加倫將軍為首。孫元良說國軍有過俄國、德國、日本和美國軍事顧問，客觀比較，孫元良認為俄國軍事顧問「無市儈氣，無小家相，無優越感」。蘇俄一旦決定援助什麼地方，無論人力還是物質，來的迅速而痛快，毫不拖泥帶水，也沒有一批俄國人趁機來做生意佔便宜。
10、黃埔校軍東徵時，到處都是老百姓熱烈歡迎，給東徵軍帶路，提供烤番薯和紅糖水給東徵將士。孫元良說「如果我們永遠尊行北上宣言和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中的話，我們今天不會偏安臺灣吧？後來共匪反轉學會了我們這一套。」 當然，按照我們教科書裡面的說法，這一套本來就是我黨的法寶，不是向國民黨學的，只是東徵的時候兩黨合作，法寶拿出來給他們用用。比如根據宋希濂的回憶，彭湃在海陸豐一帶做了很多群眾工作。
黨軍迅速壯大
11、黃埔軍校的政治課與軍事課並重。學生們非常尊敬如同慈母的黨代表廖仲愷先生。黃埔軍校創辦伊始非常窮，每月經費，廣東財政廳和廣州市政府各撥款5000元，廣州公安局給15000元，合計25000元。但是這三個機關的財源經常被反革命軍閥截留，軍校不能如數領到，以致經費困難。
黨代表廖仲愷先生的主要工作，就是找滇軍楊希閔、桂軍劉鎮寰等軍閥要錢，很受氣，廖仲愷先生很痛苦。廖仲愷先生被刺殺時，孫元良正好因為腳疾在廣東大學醫科學院看病，最先看到遺容，廖仲愷先生去世時眼睛和嘴巴都是張著的。
為了給廖仲愷報仇，黃埔黨軍解決了梁士鋒的反動部隊，孫元良當時是黨軍第二團第一營第一連連長，帶著一百多弟兄，去梁軍駐地一通吆喝，一千多人就繳械投降了，孫元良分析，一是他們懾於黨軍的威風，二是梁軍腐化不成器。孫元良嘆息世事變化離合太詭異了，廖案的一些人犯，有的人後來成為反共先知，在中國臺灣成了「總統府國策顧問」，有的人在中國大陸「為人民服務」。
12、第一次東徵勝利後，以教導1團2團，成立黨軍第一旅，第1團團長何應欽兼任旅長，第2團團長為沈應時。緊接著黨軍把滇軍楊希閔、桂軍劉震寰一共五六萬人打垮，孫元良時任黨軍第1旅第2團第1營第1連連長。
第一次東徵，黃埔生陣亡156人；肅清楊劉之戰，黃埔生陣亡91人；第二次東徵，黃埔生陣亡284人；這三次作戰，531個的學生戰死，408個學生負傷，黃埔學生傷亡率極高。一支軍隊，有了主義和信仰，戰鬥力是成倍增加的，完全不是那些軍閥可比。
軍事北伐，政治南伐
13、孫元良很受王柏齡、鄧演達、顧祝同等老師的賞識，因此1926年就擔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警衛團團長，當時是黃埔一期生最高的職位。孫元良也沒有對這些老師特別感激，他說當時革命進展迅速，升遷很快，早晨還是少尉排長，中午已經升任中尉連長，晚上就陣亡了。大家沒有心思計較階級職務，都一心想儘快打倒軍閥，打倒帝國主義，實現三民主義，孫元良「回想當年大家革命精神的充沛，思想的純潔，以革命事業為己任的幹勁，真是無限感慨。」
軍事北伐，政治南伐，孫元良說等到政學系一幫高力士型的巧宦投機滲入，國民黨開始 「官氣瀰漫，官腔十足，虛偽逢迎，圓滑敷衍，只圖私利，對人不對事，我們的黨和革命事業受此影響，也就走下坡路，由盛而衰了」。孫元良這話，適用於所有曾經有理想改變這個世界後來又墮落的個人和組織。
黃炎培1945年參觀延安，跟毛主席說「我生六十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不少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周期律的支配力。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只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而環境漸漸好轉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有的因為歷時長久，自然地惰性發作，由少數演為多數，到風氣養成；雖有大力，無法扭轉，並且無法補救，也有為了區域一步步擴大了，它的擴大，有的出於自然發展，有的為功業欲所驅使，強求發展，到幹部人才漸見竭蹶，艱於應付的時候，環境倒越加複雜起來了，控制力不免趨於薄弱了。一部歷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中共諸君從過去到現在，我略略了解的了。就是希望找出一條新路，來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黃炎培這番話，孫元良是否知道？國民黨完美的驗證了黃炎培的話，或者黃炎培的話，就是看國民黨有感而發的。現在我看黃炎培的話，也是很有感慨。
蔣介石要槍斃他
14、孫元良警衛團長沒當幾天，就調任第一軍團第一師第一團團長，第二團團長胡宗南，第三團團長薛嶽。歷史學家楊天石曾寫文章，說1926年秋，北伐軍攻擊南昌，第一軍第一師代師長王俊率部，攻擊南昌城郊的牛行車站，遭到失敗，導致程潛放棄南昌，北伐軍損失慘重。孫元良團被程潛派駐奉新，掩護主力部隊集結，但孫元良卻拒不執行命令，一聞敵訊，便繼續西撤至羅坊。10月1日，蔣介石知道南昌敗訊。2日，接到加倫將軍報告，孫元良不守奉新，退至羅坊，3日，蔣介石趕赴奉新，召集一師官兵訓話，痛斥代師長王俊指揮無方，並下令槍斃孫元良。他說:「這次打仗，第一團孫團長沒有命令退卻，應照革命軍的連坐法拿來槍斃。這次失敗，是我們革命軍最不名譽的一件事，也是北伐史上最恥辱的一頁。倘使第一師不退下來的時候，我們的戰事一定不會失敗。所以孫團長沒有命令，擅自退了下來，一定要按法槍斃。我們第一師從前是最光榮、最有名譽的軍隊，現在被孫團長個人毀壞，難道還能不槍斃他嗎？」4日，蔣介石又召集第六軍官兵和一師孫元良團全體將士訓話，重申必須槍斃孫元良。兩次訓話，第一次一小時，第二次兩小時，每次都慷慨激昂、聲色俱厲。
15、《張發奎口述自傳》中說：孫元良是黃埔一期畢業生，是蔣先生最愛的學生之一，北伐期間在江西北部，蔣先生要處決他，他被特準與蔣先生通電話，他說「我，孫元良在此向校長報告，我跪在您面前，您下令槍決我，是應該的，我活著是您的學生，死後也永遠擁護您」，因為孫元良的口才便給，蔣先生下令推遲執行槍斃，也許那天蔣先生心情舒暢，後來他秘密派孫元良去日本進修，送孫元良3000大洋去日本陸軍大學深造，等孫元良回國後，蔣先生又重新啟用他。
16、無論是中國大陸當代中國出版社出版的《張發奎口述自傳》，還是中國臺灣亞太政治哲學文化出版的《張發奎口述自傳》，都在備註中引用孫元良自傳內容，對此事件做了說明，並且說孫元良電話求饒一事恐系訛傳，與事實有出入。
目前絕大多數網上的文章，只說蔣介石要槍斃孫元良，後來又沒槍斃，還送他去日本讀書，於是大家都知道蔣介石不殺黃埔學生了云云。但是如果學生真的沒問題，沒有錯，老師幹嘛殺學生？
17、《億萬光年的一瞬中》對牛行事件介紹不多，孫元良說李良榮是第一團的第二營營長，江西牛行車站戰鬥中負傷，蔣介石去醫院看望傷患，李良榮和第一團的負傷官兵都為孫元良說話，說孫團長作戰勇敢，友軍都退了，只有我們一團在牛行戰鬥，盡了最大努力，撤退也是遵照師司令部命令，全團沒有什麼損失，為什麼要槍斃孫元良？蔣介石沉聲說 「我曉得了」。李良榮並沒有把這些事告訴孫元良，孫在幾十年後才知道，特意記在回憶錄中。
去日本上陸軍士官學校
18、孫元良見過後來成為上海派遣軍司令的松井石根。1927年孫元良拿著蔣介石寫給松井石根的介紹信，去東京日本參謀本部見松井石根，希望進入日本陸軍大學，孫元良說松井石根老而瘦，戴著一隻單眼鏡看介紹信，有點模仿德國軍官的派頭。因為孫元良的日本語言文字準備不充分，所以他沒進日本陸軍大學，而是進入了日本士官學校學習。
孫元良在日本京都野炮第22聯隊見習6個月，在日本士官學校學習18個月，離畢業只剩下3個月時，被學校以日本陸軍大臣宇垣一成的名義開除。孫元良說士官學校中國學生隊金子隊長跟他談話，詳細詢問了他的思想後，士官學校就開除了他。
1948年11月12日，松井石根、武藤章、土肥原賢二、東條英機等七個戰犯被判處死刑，12月23日在東京巢鴨監獄內執行絞刑。
他們打日本有經驗
19、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日，一共打了34天。我們的歷史教材上主要講述了十九路軍抗戰偉績，其實張治中將軍帶著中央軍第五軍第87師、第88師、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教導總隊也去了上海參戰。這三支部隊都是「德械師」。孫元良擔任第87師第259旅旅長（宋希濂時任261旅旅長），全旅官兵4600多人。2月22日增援廟行，一直打到3月1日，頂住了久留米第24混成旅團、金澤第9師團，前後兩萬多日軍的進攻。
後來日軍第11師團、第14師團在瀏河登陸，威脅中國守軍左側背，孫元良接到軍長電話，奉命率軍撤退。3月3日，日軍宣布停戰，但第11師團仍計劃突破嘉定太倉防線，截斷中國軍隊後路，孫元良率259旅阻擊，掩護全軍撤退。
一二八淞滬抗戰，就是數年後八一三淞滬抗戰的預演，日軍飛機、艦炮狂轟濫炸後，在坦克掩護下攻擊。因此張治中、孫元良、宋希濂等將領有對日作戰經驗，這對幾年後他們跟日軍在閘北苦戰，很有幫助。而且日軍在正面戰場膠著之際，派生力軍從側背翼包抄，也是用過的套路。孫元良說259旅軍官陣亡25人，傷64人，傷亡佔全旅軍官數量約1/4，士兵陣亡370人，傷1054人，傷亡佔全旅士兵約1/3。這麼英勇的部隊，確實是國軍翹楚。
軍界紅人
20、1932年孫元良跟吳懿輝結婚。吳懿輝是吳醒亞的女兒，吳醒亞是同盟會老同志，孫中山蒙難永豐艦，吳醒亞也隨同上艦，後來吳醒亞擔任上海社會局局長。證婚人是上海市長吳鐵城，介紹人是朱紹良、楊虎，孫元良的叔叔孫震和吳醒亞主持。從孫元良的婚事陣容來看，他確實是當時軍界紅人。因為這些人都是國府頂級大佬。
孫元良的叔叔孫震是川軍裡面一直支持蔣介石的將領，後來孫震成為國民革命軍陸軍上將，孫震曾經帶著第二十二集團軍在藤縣跟3萬日軍血戰，所屬第四十一師師長王銘章中將和大部分官兵陣亡。第二十二集團軍傷亡慘重，但是保證了臺兒莊大捷。
1932年冬孫元良跟吳懿輝結婚，2個月後，孫元良晉升為88師師長。1938年初孫元良離開88師，8個月後吳懿輝因為肺結核去世，給孫元良留下一兒一女。
南徵北戰
21、第87、88師的前身，是1924年黃埔軍校成立時，校長蔣介石的衛兵隊，後來擴編為特務營，又擴編為警衛團，孫元良曾經當過團長。警衛團後來變為警衛師，再變成警衛軍下轄2個師，即87、88師。88師跟87師是當時中國最精銳的陸軍師，各級幹部年輕，知識水準高，兵力充沛，武器裝備齊全。除中央軍校以外，這兩個師是聘有德國軍官任訓練顧問的僅有部隊。第88師的德國軍事訓練顧問，是費太爾上尉和扈邁上尉。孫元良說他們年輕精幹，負責人，有熱情，國軍在訓練上的現代化，得到德國軍人不少益處。
22、1934年春，孫元良率88師進入江西參與「第五次圍剿」，跟湯恩伯的89師會合，歸湯恩伯指揮。孫元良前後跟湯恩伯合作三年多，孫一直做湯的副手。湯恩伯1954年去世後，孫元良撰文紀念，對湯恩伯評價極高，稱最佩服湯恩伯檢舉恩師陳儀。孫元良說在江西剿匪，不少國軍吃過「匪軍」（就是紅軍啦！）或大或小的虧，第88師是例外，從來是攻無不克戰無不敗。
不過孫元良也記敘了528團團長胡世賢在石城陣亡，團長都陣亡了，這虧還小啊？
23、1935年5月第88師進駐四川萬縣，孫元良生長在成都，叔叔又是川軍大佬，自己則是中央軍嫡系，非常符合蔣介石勢力進入四川，震懾四川各路軍閥，把四川作為抗日大後方的戰略。
孫元良吐槽，說介石師沒有聽他的建議，中央對四川軍閥優柔寡斷，四川的統治權力始終在幾個土著小軍閥手掌裡滾來滾去，有時政學系老官僚穿插其中，對中央挾四川以自大，對四川又挾中央以自大，在中央跟四川之間買空賣空，夥同分肥。
24、1936年3月，88師進駐南京、無錫。1936年6月「兩廣事變」爆發，孫元良說廣西由李宗仁白崇禧兩個老混混領導，廣東由庸而多金的陳濟棠領導，以反蔣抗日為口號，重新掀起獨立運動。孫元良率軍再次入粵，國軍很快恢復廣東，第88師進駐廣州。1936年11月，88師回駐無錫、蘇州、常熟等地，一直到1937年8月。
他看不上張學良
25、孫元良見過張學良兩次，一次是在1929年，孫元良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學習，利用暑假在朝鮮、東北一帶旅行，途徑瀋陽，孫元良去大帥府看張學良，張學良清瘦，面色青白，身軀單薄，見孫元良等人時，「順手放下一冊他正在閱看的軟性愛情小說」。當時日本關東軍很不安分，正在演習「瀋陽攻防戰」，少帥卻鎮靜異常，自樂其樂，以不變應萬變。
孫元良第二次見張學良，是在1934年，第88師調駐宜昌，當時蔣介石在武漢「剿匪」，孫元良謁蔣介石後，有人勸他也去看看張副總司令。張學良跟孫元良說宜昌盛產鴉片，讓他小心部下不要沾染。孫元良大不以為然，認為張學良怎麼能對第88師說這種話。
孫元良說其實這也不怪張學良，因為張學良只是個掛名副座，對中央有數的幾支精銳部隊的底細都摸不清楚，可見他毫無城府，張學良曾經深陷毒癮，這麼叮囑也是好意云云。我們從這些細節，可以發現孫元良作為蔣介石的嫡系，睥睨其它軍閥，以精銳的88師為傲。
孫元良對張學良評價甚低，認為西安事變是張學良衝動性兵諫，因為有個馬賊爸爸，張學良雲裡霧裡的當上世襲少帥，不知稼穡艱難，所以敢輕舉妄動，演出鬧劇。西安事變發生後，孫元良等十幾個黃埔同學一起去見宋美齡師母，表示慰問。宋美齡反而安慰他們，讓他們想一下怎麼用和平的辦法把蔣介石師救出來。先不要硬來，不要把事情弄僵。宋美齡話說的很高明，「委員長自律很嚴，所以平時對他親愛的學生們也就督責很嚴。」當場就把孫元良感動哭了。
閘北可恨之敵
26、八一三淞滬抗戰，孫元良奉令率88師增援上海，他根據當時情況，獨斷將部隊開至上海閘北車站，正好趕上迎擊日軍，打響第一槍。88師搶先攻佔了八字橋、粵東中學、愛國女學等日軍堅固據點。佔據了主動權，如果沒有這些據點，88師不可能在閘北撐那麼久。
8月21日，88師264旅旅長黃梅興中敵炮陣亡，同時陣亡的還有旅參謀主任鄧大滄、連長王績增、通訊班長高志遠等人。黃梅興陣亡前，正在跟孫元良通電話，孫元良向來不喜歡開玩笑，但是那天竟然跟黃梅興開了句玩笑「等你通話等了很久，我以為你陣亡了呢。」這話說了幾秒鐘後電話就斷了，黃梅興旅長的指揮部被敵炮擊中。黃梅興是黃埔一期生，參謀主任鄧大滄是黃埔五期生，連長王績增是黃埔七期生。
11月5日，日軍第十軍4個師團從杭州灣登陸，威脅國軍側背，11月12日國軍撤退。孫元良說「上海敵我主力三個月的激戰，使在華北的敵軍不能任意行動，造成我華北有利的形勢。尤其是使山西的國軍有準備的餘裕，結果在山西的敵軍始終不能西越黃河一步，關中保持完整。西南大後方得以在安定中厚蓄潛力。這真為戰略上最大的成功」。
我寫過一篇文章《決定中國國運的一場戰役》介紹淞滬抗戰。孫元良說淞滬戰場，日軍陸軍一共9個師團和2個支隊，共約30萬人；中國軍隊為85個師和若干特種和獨立部隊，共約90萬人。孫元良說，國軍兵力雖然是日軍3倍，但是並沒以多打少，因為國軍準備不充分，運輸遲滯，很難在短期內一次集中倍於敵軍的兵力，只能以自己的消耗換取敵軍的消耗，當前線某陣地的部隊消耗得不能支持了，再把新部隊調上去。88師自始至終一直在原陣地上，沒有換過一次班，前後補充5次，每次都補充數個團。88師堅守閘北陣地76日，被日軍稱為「可恨之敵」。
孤軍的奮戰，不止在戰場
27、四行倉庫的孤軍，不是11月12日全軍從上海大撤退以後才留在四行倉庫的。10月26日國軍大場陣地失陷，國軍向滬西轉移，上海戰區國軍最高指揮官顧祝同給孫元良電話，說委員長希望第88師留在閘北，死守上海，你的意見怎麼樣？
孫元良說他不同意，因為如果我們死一人，敵人死一人，甚至我們死十人，敵人死一人，他都願意留在閘北，死守上海，「最可憂的是，我們孤立在這裡，於激戰之後，幹部傷亡了，聯絡斷絕了，在組織解體，糧彈不繼，混亂而無指揮的狀態下，被敵軍任意屠殺，那才不值，更不光榮啊。第88師的士氣固然很高，並且表現了堅守閘北兩個多月的戰績，但是我們也經過五次的補充啊，新兵雖然一樣忠勇愛國，但訓練時間較短，缺乏各自為戰的技能，這是實際的情形，所以我不同意」。
孫元良說，最後他奉命留下一個團，他請第五二四團的團附謝晉元中校，和該團第一營營長楊瑞符少校，到四行倉庫，孫元良親自交給他們「死守上海最後陣地」的命令。孫元良選中四行倉庫，不僅因為這個建築堅固，有水有糧有彈藥，而且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更易掌握部隊，因為新兵太多了。大家細品一下這句話。謝晉元不是雜牌，他是團附不是團副，團級幹部，而且是黃埔四期生。
四行孤軍力戰四天四夜，11月1日拂曉，四行孤軍接到統帥部命令，完整撤入上海公共租界。這時日軍第十軍還沒有在杭州灣登陸，國軍也還沒有從上海全面撤退。四行孤軍在公共租界，既不是俘虜，也不是尋求庇護，而是由國府按照國軍待遇，源源接濟。
有關四行孤軍在公共租界的經歷，以及謝晉元的犧牲，網上多有介紹，這裡不再多說。孫元良在《億萬光年的一瞬》中，詳細記載了四行孤軍最後的奮鬥歷程，是各種記敘孤軍結局文章的重要參考文獻。孫元良特別指出，被日軍押到紐幾內亞做苦工的58人，都是孤軍的官長或者上士中士階級，日軍把孤軍幹部押到最遠最壞的地方做苦工。
搬著手指指揮軍隊
28、第88師的從上海撤退，非常狼狽，直到孫元良發現友軍紛紛撤退，才知道有命令，全軍要向崑山以西退卻。孫元良連忙派傳令兵通知部下，11月15日，第88師退到青陽港，跟追擊的日軍激戰6小時，然後再退到崑山。
孫元良說他在崑山發現了一件可鄙可恨的事，說負責的上級指揮官藏在一個塔裡，用手指頭在計算忘掉了什麼部隊，孫元良說，那麼多部隊，那麼多番號，交通設備不充分，又被敵人飛機大炮破壞，聯絡困難，「在大軍轉進，士氣不振，人馬雜沓，敵軍進逼的時候，一個指揮官怎麼可以像連排長一樣，搬著手指頭指揮大軍呢？」孫元良說這個領導的指揮機關和各級參謀，都好好的存在，只是這個上級指揮官怕日軍飛機，所以他只帶了幾個勤務兵躲在一個孤零零的塔裡，唯恐指揮部接近了他，人多了，引來日機的炸彈，他只好搬手指指揮隊伍，還忘了派掩護部隊，他自己的心腹部隊就在手邊，他不拿來使用，卻讓88師單獨作戰，阻擊敵人。
孫元良說，抗戰初期，國軍士氣高，紀律嚴，很少有這種自私自利的惡劣作風，這個上級指揮官是敗壞和分裂國軍的始作俑者。孫元良在《億萬光年的一瞬》中始終沒有提這個人的名字，我綜合分析：負責前敵指揮，連88師這樣的嫡系都敢怠慢，手裡有自己的心腹部隊，孫元良不敢提名字，只能是：陳誠。
守南京，他到底有沒有飛？
29、1937年12月初，第88師奉命守衛南京。孫元良聽說，要誰擔任死守南京的指揮官，蔣介石問過好幾個將領（宋希濂回憶，去開會的長官有何應欽、白崇禧、唐生智、徐永昌、王俊、劉斐、谷正倫等人），大家都沒有做聲，只有唐生智抱著佛家入地獄的精神，願意幹。
孫元良說那幾個不吱聲的將領，都到過上海前線，知道實際情況，國軍消耗太大，要恢復戰力，需要相當時間，準備守南京的部隊，都是在上海經過長期消耗的部隊，以88師為例，已經算比較完整，戰績也最好，也只剩下四千多戰鬥兵，而且其中一大半都是新兵。其它部隊大同小異，大家都沒把握守住南京。孫元良說唐生智擔任訓練總監，久居冷落閒曹，似乎沒有考慮實際情形，他以為留在南京死守的部隊都是有戰績的好部隊，於是自告奮勇，擔任這個職位。
30、攻擊南京的日軍，是以上海派遣軍和新到的第十軍組成的「華中派遣軍」，十個師團十幾萬人，松井石根為指揮官。12月8日，日軍抵達南京近郊，負責進攻南京南郊的是第6師團、第16師團，抵擋他們的是桂永清率領的教導總隊、孫元良率領的第88師、王敬久率領的第87師。88師守安德門、雨花臺、中華門一帶，是南京南郊最重要的陣地。
南京保衛戰，88師三個旅長戰死了兩個，黃埔二期生朱赤少將，黃埔三期生高致嵩少將；全師六個團長，戰死了三個，黃埔三期生韓憲元上校，黃埔五期生李傑上校，黃埔五期生華品章上校。88師大批將士戰死，營長戰死了十一個，連排長傷亡了80%，88師基本全軍覆沒。
孫元良說守南京總指揮唐生智好像是個旁觀者而不是指揮者，任由各部隊各自為戰，也不去調配部隊互相支援。12月12日，日軍攻陷紫金山、天堡城、明孝陵、雨花臺等地，守軍全部陣亡，日軍直抵中華門，但是配置在南京其它地方的國軍，居然還悠悠然無所事事，未曾放過一槍。
31、12月12日晚，唐生智召集各部隊長會議，宣布放棄南京，拿出一份已經油印好的放棄南京文件，讓大家籤字，大家都籤了，唐生智讓各部隊長和他一起到下關乘船渡江北去。這時桂永清哭了，說他不願意丟下剩餘部隊一個人跟唐生智渡江，所有部隊長也做同樣表示。
孫元良讓唐生智先走，因為部隊都不認識他，唐生智留下和部隊一起，也起不了作用，他們這些部隊長是直接帶兵的，應該和自己的部隊一起行動。12月13日，南京陷落。孫元良說，清閒得沒放過一槍的部隊，比如守下關、挹江門、紅山等地的宋希濂第36師，因為近水樓臺先得月，老早就完整地從下關上船，渡江北去，等到守南京東南的殘破部隊撤到下關，已經不見一船，孫元良只好向東南山地撤退，自棲霞山龍潭兩車站間跨越鐵路，進入山區，憑藉山中同胞供給食物，熱心帶路，孫元良帶著司令部600多個官長弟兄，從龍潭附近渡江，經泰興、淮陰、徐州、鄭州，於1938年3月下旬到達武漢。
宋希濂說他卑鄙可恥，罪不容誅
32、黃埔一期生宋希濂在回憶錄《鷹犬將軍》中回憶，12月12日下午2時，孫元良帶著88師殘部2000多人逃到下關，企圖過江，唐生智得悉，讓宋希濂堵截，宋希濂勸孫元良不要擅自行動，孫元良只好率部回中華門附近。我對宋希濂這個說法存疑，因為在日軍攻城部隊那麼緊逼的情況下，孫元良能撤出陣地，帶著2千多人來回跑20公裡？
宋希濂回憶，12日下午5時，唐生智召開會議，20分鐘草草結束，唐生智要求36師掩護長官公署及直屬部隊渡江後，可以從下關過江，其它部隊只能從廣德、蕪湖、宣城方向突圍。唐生智這份書面命令現還在南京檔案館裡保存著呢，肯定不是宋希濂編造的。宋希濂說除了83軍鄧龍光部執行了這個命令，其它部隊都擁到了下關，企圖過江，極度混亂，造成悲劇。因此，孫元良帶著殘部跑到下關，確實屬於不聽命令。
宋希濂在《鷹犬將軍》中記敘，12日下午5時開完會，孫元良就沒有回到部隊，他脫去軍服，換上便衣，在難民區藏了一個多月，後來日軍疏散難民，孫元良才逃了出來。宋希濂在另一篇文章裡細節更具體，說孫元良卑鄙可恥，跑到一家妓院拜鴇母做乾媽，遷到難民區躲藏了1個月，後以日軍疏散難民，才混出來，更是罪不容誅云云。
孫元良是不是宋希濂說得那麼不堪？我存疑。因為按照孫元良的回憶，是他帶著600多人一起離開南京的，有600個人證。而且孫元良從來沒有因為拋棄部隊被上級追責過。這個我們後文再說。
33、宋希濂在國軍中，發展勢頭跟孫元良一直差不多，他擔任師長的36師，由87、88師的補充旅組成，也是精銳的「德械師」。可能宋希濂跟孫元良有瑜亮情結？宋希濂說孫元良為人虛偽狡詐，個人利害看得超乎一切。南京之戰後，宋希濂被其他友軍指責，被免職，賦閒月餘，又擔任由歸隊傷兵組成的榮譽師師長，宋希濂後被調任為71軍軍長，一直在河南前線作戰，又參加遠徵軍入緬，曾經打過龍陵之戰。
抗戰勝利後，宋希濂擔任新疆省警備司令，在新疆待了3年，1948年8月，宋希濂任華中「剿總」副總司令，兼第14兵團司令官，職位跟孫元良差不多，本來上峰要宋希濂去擔任徐州「剿總」副總司令，宋希濂綜合考慮後，覺得邱清泉、孫元良很難對付，不願意去。淮海戰役緊要關頭，蔣介石要調宋希濂兵團去支援，白崇禧不同意。1949年12月19日，宋希濂在川南大渡河沙坪被俘。1959年被特赦。《鷹犬將軍》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在1986年出版，書名來自李敖的文章。
被關在牢裡，不是因為南京的事
34、孫元良1938年3月到武漢，第一次去見蔣介石，蔣老師首先對孫元良表示慰問，並說你不要灰心，我馬上給部隊你帶。第二次見蔣介石，蔣老師仍和顏悅色，卻說「有人說你在上海軍紀不好，發通行證給老百姓要錢，你去軍法處去辨明好了」。
孫元良氣急了，4月3日自己去了武漢銀元局街軍法執行總監部監獄，獨住在一間三四平方米的小屋裡。說是監獄，但沒有枷鎖，沒有鐵欄杆。孫元良自己帶了一個行軍床，每天寫日記。來看望孫元良的親友不斷，顧祝同也屢次電話王懋功詢問孫元良的情況，王懋功是軍法副監，也是孫元良的老師，經常到監獄看他。後來孫元良出獄的保人，是顧祝同和張治中。
孫元良在監獄，沒有受過一次審問，只有軍法官到他的小屋，做移樽就教狀，問了幾次話，情形頗為搞笑，因為孫案沒有「原告」，沒有舉報者，也沒有說他有罪的文件，孫元良主動入獄，是蔣介石講「有人說你在上海軍紀不好」，但這個「有人」，蔣介石沒說是誰，後來軍法人員去委員長侍從室查檔案，最終找了四項罪名，1、駐紮萬縣時，軍餉搭發川鈔事；2、駐紮萬縣時，軍餉打折扣事；3、上海閘北發通行證，向老百姓收費；4、上海工事款項事。
這四項罪名，孫元良逐一做了說明，88軍駐紮萬縣時軍餉打折，搭配著發四川鈔票，是因為軍政部給88軍經費發得就少，因此才打折，軍政部發的就是四川鈔票，因此才發川鈔，這兩個罪名，根本不經一辯，純屬湊數。
罪名3，是因為國軍在閘北抗戰，閘北老百姓要穿梭來往蘇州河，去公共租界做小生意，但是日軍也會派漢奸從公共租界去閘北搞破壞，於是88師發通行證，對來往交戰區人員進行甄別，不收任何費用，並在報紙上登報說明過。
罪名4，88軍在閘北作戰，修工事就沒花什麼錢，因為一切木材、鋼材、麻袋都是就地徵用或者上海同胞捐贈，甚至土工作業用的大小十字鋤、大小鐵鍬都有同胞捐贈。88軍在前線拼命打仗，怎麼可能去徇私舞弊。
孫元良辯白後，蔣介石讓康澤和戴笠向上海調查，康澤和戴笠雖然都是蔣記大特務，但是他倆是兩條線，康澤是別動隊，戴笠是特務處，雖然都是黃埔學生，但康澤、戴笠倆人跟孫元良關係並不融洽，調查結論是「88師沒有利用通行證向上海老百姓要錢。88師在上海紀律很好，名譽很好。88師留在上海的四行孤軍，成為上海同胞目前唯一振奮，唯一關切的對象。」 軍法執行總監部對上級呈籤，說孫元良「完全無罪」。5月14日孫元良出獄。
35、孫元良在自傳中，說是自己主動去了軍法執行總監部監獄。但是南京檔案館裡還有蔣介石的1938年3月29日的手令：孫元良在第八十八師師長任內，聲名狼藉，在滬作戰期中，且有貪汙案情。現雖無實據，但既有所報，不能不徹底查明。而且在師長任內，有剋扣軍餉情事，該師軍紀至今仍甚惡劣，著即將孫元良交軍法執行總監部看管，非俟查明實情，不得恢復自由。此令。
孫元良在這個蔣介石手令籤發後的第四天，才去了監獄。但是這個蔣介石手令，以及孫元良自傳中對幾項罪名的說明，都沒有在南京扔掉部隊，便衣逃跑的罪名。我覺得如果有真憑實據，孫元良的「原告」一定會用的。
得罪宋子文，後果很嚴重
36、孫元良在武漢監獄裡住了四十二天，原因據他分析，是得罪了宋子文。八一三淞滬抗戰期間，孫元良的家就在法租界善鍾路61號，跟前線很近，戰事連綿近3個月，孫元良一直沒有回家，因為他覺得這樣對不起前線喋血苦戰的部隊。但是在88師撤退前，孫元良回了一次家，看望了太太和女兒，以及剛滿月的兒子。之後，孫元良又去會晤了宋子文，因為宋子文也住在法租界，孫元良為此舉後悔終生。
孫元良說當時他的心理已經不正常了，因為在前線不分晝夜的打了90天，敵人的壓力，袍澤的死亡，他神經拉得極為緊張，到了法租界，看到仍是一片繁華昇平的景象，覺得太不正常了，等見到宋子文，國舅並沒有安慰孫元良一句話，而是拉孫元良到地圖前，問中央稅警總團的情況。中央稅警總團是宋子文親手建立，說是稅警，總團，其實兵力達到一個師，裝備精良，帶兵長官是美國維吉尼亞軍事學院畢業的孫立人將軍。
孫元良把自己所知的情況，告訴宋子文，宋子文有點怪孫元良沒有好好照顧中央稅警總團，孫元良辯解，說這支部隊又不歸我指揮，我已經送了大批乾糧盡了友軍的義務了云云，孫元良越說越惱火，竟然不理宋子文，從宋家衝出揚長而去。本來孫元良跟宋子文很早就認識，孫元良叫宋美齡師母，宋子文又是宋美齡的兄長，如果孫元良在宋子文面前拍胸脯，說他保證在前線幫助中央稅警團，宋先生請放心，這不是一句話的事麼？奈何搞得這麼一團糟？只能歸咎心理問題了。
孫元良猜測誰陷害他，「何人開口就說到錢呢？當全國同胞正在犧牲財產，犧牲生命，流血流汗，爭取抗戰勝利，爭取獨立自由時，何人正在趁機偷竊國家人民的財富，一天到晚打弄錢主意，並將贓款匯存外國銀行呢？」
37、《張發奎口述自傳》中說，淞滬會戰最後幾日很混亂，一天，蔣先生讓我去看孫元良，我要黃琪翔去找他，發覺他正在公共租界百樂門歌舞廳跳舞，我報告了蔣先生，他說「混帳！斃了他！」我沒有槍斃他，我覺得蔣先生只是說說罷了。
張發奎在國共兩黨中，口碑都挺好，人品非常棒，如果他說的話是真實的，孫元良在百樂門跳舞一事，就發生在他見宋子文前後。
38、1938年5月孫元良出獄後，被派到珞珈山軍事委員會軍官訓練團服務，擔任教育委員。孫元良很鬱悶，因為主持軍官訓練團工作的是陳誠。
湯恩伯拉了孫元良一把，1938年7月，孫元良坐湯恩伯的車抵達江西，暫代第十軍團副軍團長。8月，孫元良妻子吳懿輝病死，因為連續受到打擊，孫元良說他不夠堅強，想逃避現實，打算離開軍界去做學問，1939年2月離開中國，取道香港遊歷考察英、法、德、意等歐洲諸國。
孫元良回國後重返軍界，任第28集團軍副總司令兼29軍軍長。
覆巢之下 大家很慘
39、1944年12月，日軍攻陷獨山，貴陽危機，重慶震動，孫元良在湯恩伯的指揮下，率領第29軍由重慶，趕往貴陽，截住日軍，收復了獨山和丹寨。穩定了陪都和西南大後方。第29軍被國府嘉獎，孫元良獲得榮譽最高的青天白日勳章。
孫元良此役印象深刻的是，他行軍途中碰到幾十萬的難民，疲憊萬狀，麻木不仁，各種機構和組織都解體了，階級貧富也分不清，官吏和警察，主任和小工，都擠在難民群裡，缺吃少喝，「惟有對敵軍的恐怖和飢餓的感覺，能夠銳利的鞭撻他們的靈魂，驅使他們竭力的逃跑。」孫元良說「釀成這種慘狀的罪魁禍首固為日本帝國主義，然我政府也未免太忽視人民了吧？孫中山先生的主義完全是為人民的，我們從廣東北伐，統一中國，也是靠人民起家的，不知後來何以如此漠視人民呢？黔桂路上這一股難胞的大洪水，無疑將被史家引為我們在大陸失卻民心的例證吧！」
怎麼對待投降的日偽軍？
40、抗戰勝利，孫元良奉京滬衛戍總司令湯恩伯命令，擔任「常鎮地區守備指揮官」，但孫元良手裡只有13個憲兵，因為湯恩伯的主力在廣西柳州，每天往上海空運也不夠。為了控制無錫、蘇州、江陰、常熟、宜興、溧陽、丹陽、金壇，孫元良就地取材，用周佛海、任援道的3.5萬偽軍，還有偽軍江防部隊，加上日軍第27師團全部和第3師團的第34聯隊。
孫元良認為偽軍士兵原來就是親人子弟，只不過是被少數壞頭子帶錯了路，誤入歧途。靠著這支日偽混編軍隊，孫元良穩定了江南，逐退了「匪軍」（就是新四軍啦）。孫元良還順便對比了一下，「那時在東北的幾十萬偽軍，假如不是被庸妄無識的軍政負責人所逼迫，何至於全部投共，變成敵長我消呢！」這個「庸妄無識的軍政負責人」，孫元良沒提名字，我認為還是陳誠。
41、孫元良說，除東三省外，在大陸被俘的日軍一共有125萬人，被俘日僑78萬人，韓國籍俘虜6.5萬人，被迫從軍的臺灣籍同胞4.4萬人，以上合計213.9萬人，這就是日本在中國戰場（東北除外）上被吸引的軍力。湯恩伯的第三方面軍，從上海送回日本俘虜共80萬人。
日軍第27師團長落合甚九郎，帶著27師團的人員、馬匹、武器、器材、車輛、糧秣各類清冊，去常州天寧寺見孫元良。落合甚九郎還送給孫元良私人一套黃色嗶嘰尼衣料，兩瓶洋酒，還有一把很鋒利的短刀。落合甚九郎說他本來想用這把短刀剖腹，看到現在中國對他們這麼寬大，他不想自殺了，希望回國。
落合甚九郎曾親口說過，1933年日軍佔領山海關的舉動，是他自己邀功心切，獨斷專行，根本不是上級的意思，做出影響兩國邦交引發長城抗戰的落合甚九郎，1933年只是一個少佐，管一個大隊，相當於一個營長。這就是當時日本黷武，政客對軍隊完全失控的一個例子。
失敗的復員政策
42、1946年6月，孫元良擔任重慶警備司令，當時國府還都南京，重慶的重要性大大降低，孫元良擔任此職，是「有人費了心計說了話」。一年多後，孫元良調任整編第47軍軍長，當時國軍的整編軍還不多，後來孫元良升任第16兵團司令官，跟同輩比起來，無甚遜色。但是孫元良也知道，他統率的軍隊，是他叔叔孫震帶過原第二十二集團軍。要不是有這部隊當本錢，他當然做不成整編軍長和兵團司令官。孫元良感嘆，說他們從前在廣東做連排長，「儼然以黨國大事為己任，而黨國大事也真是放在我們肩上，天下為公的革命精神策勵大家向前進，短短歲月，我們陣營中的情況已經大大不同了啊！」
43、孫元良說抗戰勝利後，領導機構的一些人被勝利衝昏頭腦，以為從此天下太平，對於環伺四周的危機險象，疏於警戒。有些人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正好用復員、整軍的手段排除異己，搞清一色。首先裁撤的，就是孫元良曾擔任軍長的第29軍，這還是湯恩伯的部隊呢。至於其它雜牌，都逃不出魔掌。
孫元良說主政者庸妄武斷，自以為算盤打得好，只要設立「軍官總隊」給裁撤掉的軍官收容起來，給糧給餉，有衣服穿，不是天下太平了嗎？孫元良說，世間哪有那麼太平的事，軍官豈是只為穿衣吃飯而來？如果只是穿衣吃飯，什麼工作不好做？軍官們都有遠大抱負，為國民革命而努力，出生入死，取得最後的勝利，結果卻被編掉。但是「土木工程系」的軍隊，不僅沒有被裁編，反而擴充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這怎麼不會使得國軍的精神完全瓦解呢！」
孫元良依舊沒提庸妄武斷主政者的名字。不過人人都知道，陳誠起家的軍隊是十一師，後來擴充為十八軍，十一為土，十八為木，陳誠體系的軍隊，被稱為土木系。
好合好散
44、國共和談失敗，駐重慶的中共人員被遣送回延安，中國共產黨駐渝代表團負責人是吳玉璋。孫元良遣送這260人的時候，說自己非常謹慎，輕也輕不得，重也重不得，「不能少掉他們一個人，不能給他們話柄，不能讓他們有賴皮的藉口」，甚至考慮到這些人員要在飛機上待幾個鐘頭，怕他們餓著，每人發了一紙袋麵包。
淮海戰場，他到底有沒有飛？
45、淮海戰役（孫元良稱之為徐蚌會戰）開打，1948年12月1日晨，杜聿明率第2兵團、第13兵團、第16兵團一共三個兵團，還有國防部所屬各特種部隊，機關人員，地方團隊，一共25萬從徐州撤出。邱清泉是第2兵團司令官，裝備最好，核心部隊第五軍，是國軍五大王牌之一。李彌是第13兵團司令官，核心部隊第八軍，曾經是遠徵軍。孫元良是第16兵團司令官，裝備和戰力都相對另外兩個兵團差一些。邱清泉和李彌長期在杜聿明麾下作戰，孫元良跟杜聿明的緊密程度略差一點點。
孫元良說，從徐州撤出的25萬人，並沒有多少軍眷，因為提前已經疏散了，但是佔很大數目的，是各省的地方團隊和地方警察，本來徐州剿總讓他們在家鄉打遊擊，實際上這批人在家鄉待不下去，都逃到了徐州。孫元良認為撤退組織混亂，大家行軍一字長龍，也沒有警戒，既不像出擊，又不像行軍，倒是很像搬家。孫元良建議三個兵團分開行動，到達相應位置的時候，再會合作戰。杜聿明覺得孫元良的建議很好，杜聿明向南京請示，被拒絕，上峰要求他們一定要去和被圍在雙堆集的黃維兵團會合。孫元良後來認為，12月1日三個兵團如果分開行動，絕不會全軍覆沒。12月6日，統帥部終於同意一個軍一個師都可以突圍的時候，已經晚了。
46、徐州兵團全軍覆沒的原因，孫元良認為是「完全誤於臨時變卦」。國家興衰存亡的一場大戰，僅因一個人偶然的乖謬舉動導致失敗。首先，孫元良認為，如果要跟敵人打，就不應該放棄徐州，因為徐州花了不少人力物資，工事強固完備，糧食彈藥燃料都有相當儲量，徐州兵力龐大，如果連徐州都不敢待下去，又怎麼能在四面受敵的曠野跟敵人作戰？其次，明明是退卻，當然應該儘快脫離戰場，為啥要擺出非驢非馬的姿態？黃維兵團泥菩薩入海，自身難保。「如果杜主任有壯士斷腕的魄力，不耳軟，毅然堅持突圍，何至於全軍覆沒？」
47、杜聿明率軍從徐州撤出後，12月1日在平靜中渡過，但國軍空軍已經發現強大「匪軍」（其實就是華野啦）約四萬人向西方急進，戰鬥在12月2日晨打響。邱李兩兵團向前進攻，杜聿明讓孫元良兵團掩護側背，等邱李兵團攻擊成功前進，孫兵團跟在後面走，孫元良很感動，但出乎大家意料，跟在後面走也不輕鬆，因為四面八方都有敵情，國軍側背也被圍攻，孫元良兵團也在拼命作戰，徐州兵團擁擠在20平方公裡的區域內，各級司令部都暴露在敵人火炮射程內，沒有一個人可以輕鬆。
孫元良說他的任務，除了掩護側背，還要「接防」，即邱清泉李彌打下來的村落，孫元良得守住，他說「接防之事，難言之矣」，因為各部隊長性格不同，有的友軍可以把陣地完整的交給你；有的友軍交給你半邊，另半邊還是敵人的；有的友軍是不等你到他先走了，敵人又進入陣地，接防的軍隊還得再打。甚至邱清泉李彌打不下來的村落，孫元良也得「接防」，邱李的理由是要「厚積兵力，以利攻擊」。
第2兵團第5軍第45師第134團中校營長韓其澤畫的撤退圖，其實從徐州離開後，他們沒走多遠。
48、12月6日晨，杜聿明召集各兵團司令官開會，認為這幾天傷亡大，進展小，且已被合圍，因此決定各兵團以軍或師為單位，做輻射之突圍，各自相機行動。突圍之前要把所有重武器和車輛破壞。大家商定，6日晚上以杜聿明電話為令，開始行動。
正在開會的時候，忽報孫元良兵團的陣地被「匪軍」突破，部隊已成混亂狀態，孫元良先行離去。杜聿明跟邱清泉、李彌繼續開會，召集各軍長，討論突圍的技術問題，邱清泉又突然反對突圍，力主拼戰到底，以死殉國，杜聿明決心動搖，又不打算突圍了。
但這時聯繫孫元良的電話中斷，杜聿明派人也沒有找到，孫元良兵團按照原來的決議，12月6日晚突圍而去，但因為部隊混亂，邱李兩兵團也沒有行動，導致孫元良兵團被擊潰，孫元良僅以身免。孫元良說，他真的不知道杜主任臨時改變計劃，三個兵團突圍跟一個兵團突圍，效果當然不同，這是很淺顯的道理，如果他知道杜主任變更決心，他當然不敢違抗命令，冒險突圍，自找麻煩。
12月6日晚，第16兵團突出重圍的有4萬人，還有2萬人沒衝出來，仍在包圍圈內。孫元良說，12月8日，他得知第16兵團第41軍兩個整團和軍直屬部隊，一共7千人，在永城被圍，以後沒有消息了。沒有突圍的2萬人，由第16兵團副參謀長熊順義率領，合編為第122師，歸杜聿明的總部直接指揮，戰鬥到最後一刻。
49、孫元良說，如果12月6日晚上，邱清泉李彌孫元良三個兵團一起突圍，肯定可以成功，因為他親眼所見，「匪軍」後方空虛，還沒來得及建那麼多深溝高壘。雖然號稱幾萬人突出重圍，但跟在孫元良身邊的，是第16兵團司令部的437個官兵，他們在黃泛區輾走了近一個月，1949年1月初，抵達確山，乘2節火車箱抵達武漢。有文章說孫元良靠化妝成夥夫逃出淮海戰場，但孫元良說他帶著400多人一起走，這些也是人證。
孫元良說他到達確山，才知道杜聿明沒有突圍，邱李兵團還在原地作戰。孫元良很擔心杜主任否認下令讓他突圍，等到了武漢，才知道杜聿明「不愧為一個誠懇的人，他完全說實話，他承認第16兵團是遵照他的命令而行動的。」
孫元良在武漢接到蔣介石命令，讓他去南京，1949年1月10日早晨孫元良見到蔣介石，正在說話的時候，電話鈴響起，蔣介石去接聽，空軍告訴蔣，偵察機在杜聿明等兵團所在的陣地，已經看不到國軍的蹤跡了。蔣介石讓孫元良去四川萬縣，重新組建第41、47兩個軍。
50、孫元良的回憶錄，寫到這裡就結束了。1949年，孫元良來到臺灣，那時陳誠炙手可熱，幾乎就是蔣介石的接班人了，自然孫元良沒什麼前途可言，他退役經商，2007年去世，孫元良是最後一個去世的黃埔一期生，享年103歲，他出生的時候，中國皇帝還是光緒，他去世的時候，中國馬上要開奧運會了。
別老是這樣
孫元良堅持反動立場，在《億萬光年的一瞬》書中提到我黨，經常冷嘲熱諷，他也罵某些腐敗國府大佬，說要不是他們，怎麼弄到我們沒有革成人家的命，反轉被人家革了我們的命！對兵敗偏安臺灣，耿耿於懷。
孫元良可能沒有想到，他在大陸網際網路上，有個「飛將軍」的綽號，不過這個總比「獨夫民賊」要好聽一些，「飛將軍」這個綽號透著一股子俏皮戲謔，既有勝利者的嘲弄，讓大家莫名有了一股子優越感：這種小丑都身居高位，你們KMT反動派不完蛋誰完蛋？但是也沒有徹底否認國軍將領，畢竟人家也打過日本鬼子，抵禦過外敵，出於統戰需求，還是不能把國軍徹底批倒批臭再踏上一隻腳，中國臺灣還有一大批榮民子弟，說不定還有點兒利用價值。
那麼，孫元良到底是不是飛將軍呢？你自己判斷，只要是經過思考的都可以。用調侃的語氣寫寫罵孫元良的爽文，搞個中心思想，下個結論，一點信息增量都沒有，本文閱讀量說不定還會更大一些。但把一個人「人設化」，一定要給TA一個定義，是一種低幼行為，因為不少人捨不得動腦子，承受不了一個人的複雜性。你問我怎麼看？我還沒見過一個沒有黑料的政治人物，甚至我還沒見過一個沒有黑料的人。一定要問這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是3歲小朋友的問題，大家都長大了，別老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