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贏椿在講解。 方所供圖
翻開一本書,除了彎彎曲曲的線條,沒有一個文字。這是書?「是,但這本書,不是人寫的。」書籍裝幀設計師朱贏椿語出驚人。繼入選「2014年中國好書」的《蟲子旁》後,他頂著還未散去的爭議,又推出《蟲子書》,一經面世,就獲2017年德國萊比錫書展的「世界最美的書」。
4月22日,朱贏椿現身成都,直面讀者,他毫不避諱世間的所有批評,但「堅決不改」。《蟲子書》到底是一本怎樣的書?朱贏椿說:「開半畝田,種五年菜,引百種蟲,集數千字,成一本書。」□任夢瑩 本報記者 肖姍姍
大書法小情書
在書的腰封上打上「本書是蟲子們的集體創作,無一漢字,購買需謹慎」等話語,讓人好奇。整個書的封面以及內文,都是彎彎曲曲的墨色曲線。
書中的墨跡,全是蟲子們的創作:蟲子蘸墨後在潔白的宣紙上爬行留下的痕跡,從而組成一行行神秘書法,隨意婉轉,老辣縱橫;蟲子咬噬後鏤空的樹葉設色碑拓,雖無筆墨技法,但蟲子們以自己輕巧的身體,在點與線、枯與潤、明與暗、強力與細柔、生辣與溫存之間,畫出完全屬於它自己的生命體驗。
朱贏椿說:「這本書是我花了五年時間在種菜、養蟲,收集的痕跡做成的。」
蟲子們的筆墨也各有不同:毛毛蟲是靠肚子來畫畫;天牛用它的六隻腳在紙面上砸出「duang duang」的聲音來,莊嚴、沉重;用翅膀扑打的是斑衣蠟蟬;而松毛蟲則是用它身上的毛。「因為質感不同,在紙上遊走的痕跡也大相逕庭。從而有了潛蠅的行書、蚯蚓的大篆、蠟蟬的工筆、天牛的點皴、瓢蟲的焦墨、蝸牛的寫意、椿象的飛白、馬蜂的狂草……」朱贏椿把這些蟲子統稱為「蟲先生」。
他所做的就是挑選適合的材料,「比如我會挑選各位『蟲先生』的作品如何擺放,拼接,甚至交融在同一個畫面中。」在朱贏椿看來,這些蟲子們雖沒有想要跟我們對話和交流,卻借他之手,寫就了如此美妙的一封情書。
五年菜百種蟲
朱贏椿口中的「半畝田」,在南京師範大學。為了寫生,開墾了半畝田,專心種菜且不打農藥,等著蟲子們來吃。當綠油油的菜長出來,他就趴在地裡靜靜觀察,偶然間發現一個神秘的「大師」,在葉子上「爬」出了一道道白色痕跡,乍一看像是一個祈禱的人,再一看像是漢字的「道」。他的靈感由此而生!
為了找到這個「作家」,朱贏椿觀察了三年,相繼排除了青蟲、蚜蟲,但依然沒找到這個特別害羞的創作者。直到有一天,他才發現原來創作這神秘紋樣的不是大蟲子,而是一個幾乎看不清楚的小蟲子。它把自己藏在一片葉子中間,慢慢地去啃噬菜葉。而隨著它身體長大,痕跡越來越粗,最後就變成飛蟲,留下了只有痕跡的菜葉。而這個「大師」就叫做斑潛蠅,原產於巴西,是偷渡到中國來的「作家」。
從斑潛蠅得到啟發,朱贏椿開始把啃咬過的菜葉整理出來掃描、選擇,搜集了近一萬個「字」,分解後變成了好看的蟲子。《蟲子書》的作者,除了斑潛蠅,還有篆書大家蚯蚓、抒情詩人蜘蛛、抽象畫家椿象、工筆大師蠟蟬。
朱贏椿說,每個人看這本書,一開始有點蒙,但是靜下來看的時候,他說這個是什麼,那個像什麼,反而變成了他的無限想像,這本書的內容恰恰就在這裡,等待著我們每個人用自己的審美去解釋。
一本書萬言批
這樣的書的出現,註定是一個異類,書出版以後受到很多讀者的批評和質疑。
朱贏椿不願意作任何解釋,「點頭稱是,堅決不改」。
2017年《蟲子書》在德國萊比錫書展被評為「世界最美的書」銀獎,朱贏椿打趣道:「這不,大家又一邊倒,又開始表揚我了。」無論是批評,還是讚美,朱贏椿覺得都不重要,他想要傳達的,除了自己對自然的熱愛,還有一種讀書的主張,「其實讀書,讀死書是最沒意思的。我們讀書的時候應該用身體去驗證,就是用眼睛看、耳朵聽、鼻子聞,甚至可以用舌頭嘗一嘗這個世界,用手觸摸一下這個世界,那麼這個時候才是真正的讀書。」
「《蟲子書》就是大地低聲吟唱的詩歌。」朱贏椿說,「閱讀這本書,想像力比知識更重要,要用眼睛看、耳朵聽、鼻子聞,才能聽懂字裡行間詩歌吟唱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