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究究謝
來源 | 孔夫子舊書網App動態
一個書呆子的自白陸遊說:人生百病有已時,獨有書癖不可醫。大概是因為小時候虧欠得太厲害吧,我長大後竟然成了個不折不扣的書迷。不管走到哪裡,用不了多久就會囤積一大堆書。來廈門後,生活相對穩定,經濟也寬裕了些,家中的藏書也就急劇地膨脹起來――目下已到了嚴重擠佔生存空間的地步!可是,每當我愛人想開口抱怨時,我就振振有詞地先發制人,轟出連珠炮:書香門第就是這樣養成的!書是最好的家具!退一萬步說,我不抽菸不喝酒不嫖不賭,就這麼一點嗜好呢。明朝的張岱在《陶庵夢憶》中說過:「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真氣也。」你總不希望自己嫁的是一個無深情、無真氣的人吧!聽了我這番理直氣壯的高論,她也就不說什麼了。
記得臺灣作家趙淑敏女士說自己渴望「葬身書海」:「人死假如能夠書葬就好了,我的書一定可以將我好好葬埋。這想法當然得算奇特難行,可是我確實有這樣想法。到另一個世界去了,仍能坐擁書城,那將是一處多麼可愛的永遠的家!」這種文字當然會在我心中引起共鳴的。我今生也沒啥奢求,但願生前日日可以讀好書,死後有人能以顧隨先生的輓聯悼我:昔為書生,今為書死。也許什麼時候碰上大地震,我就能求仁得仁了。只是可憐我家樓下的鄰居一點也不想這樣,卻要整日提心弔膽,猶如生活在達摩克勒斯懸劍之下。「嚶其鳴矣,求其友聲」。我這幾年自然也交了一批臭味相投的書蠹朋友。其中有位朋友,在我家附近開特價書店。他不僅總是給我最優惠的折扣,還經常推薦好書給我,著實讓我的藏書在數量和質量上都上了新臺階。也就是這位朋友,慫恿我給自己的書房取個雅號。我原本以為:自己一個學理工的,怎好附庸風雅?他卻不以為然,覺得我和當前一些浮躁淺陋的人相比,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文理兼通、學貫中西了;還說可以請人給我刻藏書印、題寫書齋名。我一下子就被灌得飄飄然,不禁怦然心動起來。可等我興衝衝地著手這項工作時,才發覺實在比給孩子取名還難。那天我苦思冥想了好一會,終於開了點竅,想出了「瓢飲齋」這個名字。當時主要是出於以下兩個方面的考慮。其一是「任憑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看到光自己的藏書就夠讀八輩子了,難免要興起「書海無涯,回頭是岸」的感慨。也許這樣一個齋名會有助於抑制我買書的衝動,也更堅定擇善而讀的決心吧。其二是「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這是孔夫子誇他弟子顏回的話。我不敢與賢者比肩,但還是希望自己能有點「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氣概的。後來,我發現自己崇敬的鄭板橋先生也為「瓢飲」寫過這樣的詩句:「渴疾由來亦易消,山前酒旆望非遙。夜深更飲秋潭水,帶月連星舀一瓢。」那是《訪青崖和尚和壁間晴嵐學士虛亭侍讀原韻》四首七言絕句中的一首。剛好我那段時間在翻譯過一本關於行星的科普著作,加上自己一向崇尚田園生活,對「帶月連星舀一瓢」這一句特別有好感。於是,我就儼然以「瓢飲齋」齋主自居起來,甚至還胡謅了一首題為《風雨夜讀》的打油詩遣懷:秋風蕭瑟秋雨飄,陋巷燈昏染清宵。愁人獨坐寒窗下,且向書海飲一瓢。好在目前的出版業還算繁榮,雖然存在大量劣質圖書充斥市場的現象,卻也不愁找不到足夠多的好書供我輩閱讀消遣。就讓我以袁鷹先生的「餘年朝暮無他願,補讀平生未見書」自勉,在瓢飲齋裡舉瓢牛飲過足書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