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贄研究佛學,始於北京受到的心學的影響,也有個人經歷的原因。五十歲以後,他曾經大病一場,幾乎死掉,因朋友介紹而翻閱佛經,了解生死問題。
對於落髮出家,他曾說是因為厭煩家族中的人常常以俗事煩他,以及世俗目他為異端,於是索性為此異端之行,並不是真心要出家。
然而,李贄確實對於佛學有過深入的研究,當時僧人中也頗有人與他往還,學習他的思想。李贄的著作中,與佛學相關的有《華嚴經合論簡要》四卷,《淨爭土訣》三卷,代表了他對華嚴宗和淨士宗的理解。
他的《華嚴經合論簡要》四卷是對唐代著名華嚴學者李通玄所著《華嚴經合論》的簡化概括,並且讚揚「《華嚴合論》精妙不可當,一字不可改易,蓋又一《華嚴》也。」
而他最負盛名的作品《焚書》和《續焚書》中,近半文章與佛學有關,接近佛學,與李贄在人生受到的病苦與俗事困擾煩苦相關,在他的與佛學相關的文章中,李贄也接受了佛教中人生即是「苦」是觀念。
在這樣的人生痛苦中,李贄藉由佛教的禪宗思想,期望獲得個性的解放和精神的自由。例如禪宗認為擔水劈柴都是妙道,平常心即是道,李贄也認為,穿衣吃飯即是人倫物理,除去穿衣吃就沒有人倫。
禪宗思想認為「即心即佛」,每一顆都本來就有佛性,只要認識本來的心就可以成佛了,「若識本心,即是解脫」。明心即見性,見性即成佛。受禪宗影響的心學一派亦認為「心即理」、「致良知」。
李贄則從這些「心」的觀念,拓展出「童心」說,認為人類的這種最初一念的本來的心,就是童心,也是真心,要保持而不要失卻:「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為不可,是以真心為不可也。
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夫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復有初矣。」李贄以這種每個人原本都具備的純真的童心,來反對當時社會上的「俗儒」、「假道學」現象,是一種對從專制禮教下解放個性順應人性的呼聲。
這樣又引出佛教的另一觀念,就是人人皆可成佛,「天生一人,即有一人之用」,「人人皆可以為聖「天下寧有人外之佛,佛外之人乎」。從佛學出發,李贄闡述了一種的具有啟蒙主義意義的人人平等觀。
晚明時期,中國傳統古典文學走入一個僵化的階段,矯揉造作的仿古風格流行。李贄的童心說給明末的文學帶來了新的氣息。
他認為,只要「童心常存」,只要表達的是真心、童心,是真情實意,寫出的就是文學了無時不文,無人不文,無一樣創製體格文字而非文者」。這樣的文學也是最好的文學—「至文」。
李贄研究佛學,但並不迷信。在他的文章和故事中,也有很多反佛的文字,甚至多次說過「三藏教語,流毒萬世」,「能除一切苦,其實不虛者皆誑語矣」。
他反對佛學中的身、性、心的終極不壞說,也反對生死輪迴說。李贄認為,「生之必有死也,尤晝之必有夜也。死之不可復生,尤逝之不可復返也。人莫不欲生,然卒不能使之久生;人莫不傷逝,然卒不能止之使勿逝」。沒有輪迴,所以「勿貪託生之樂」。
還有一次泥塑匠人塑好菩薩像的坯胎,請李贄來看安五臟,李贄卻間工匠,你是否留「後門」了,否則安了五臟屎從何處。這話對神像相當不敬,甚至是一種褻瀆了。
他也曾對寺中廊下的佛、菩薩和韋陀尊者像說,一塊泥塊,可以塑佛成佛,塑菩薩成菩薩,塑尊者成尊者,欲威者威,欲慈者慈,種種變化,成就俱可,誰知道人作為萬物之靈,反而不如一堆泥佛士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