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容易把科學和宗教對立起來,認為一個人有宗教信仰就是迷信,就是沒有科學精神。這種誤解如此之深,是非常令人遺憾的。其實,科學和宗教並不衝突,兩者不是非黑即白的對立關係,而是互不隸屬的平行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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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在知乎上回答過一個經典問題:
科學的盡頭是神學,這句話對嗎?
我的回答還可以不那麼學術的濃縮成一句話:看得見的科學,看不見的信仰。
科學的對象是我們看得見的世界,而信仰的對象則是我們看不見的彼岸。
我想,只要思維沒毛病,自然會明白:這兩者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絕不會混淆到一塊去。
面對科學和信仰,我們正確的態度是:
科學的歸科學,信仰的歸信仰。
那些總是把科學和宗教信仰對立起來的人,認為講科學的人必不會再有宗教信仰,信了神必定會不講科學,這樣的認知是錯誤的。
其實秉持這樣看法的人,也是入了一門教,叫"科學教"。
在中國,這個教最有名的人物應該是科普作家方舟子。以他在中國的名氣,我稱他為「中國科學教教主」,也是恰如其分的。
2011年春節期間,科普作家方舟子和娛樂圈大腕王菲之間就發生了一場要科學還是要信仰的爭論,轟動一時。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
2011年春節期間瀋陽萬鑫大樓失火,有位網友發了一篇微博稱:「木製佛像在大火中竟然絲毫無恙地屹立在夕陽中」,虔誠的佛教徒王菲隨即轉發了微博並感嘆道:「無以言表,不可思議,頂禮遍知佛尊」。
不料此微博被好事之徒轉給了方舟子並問詢他的意見,一貫言辭犀利、不留情面的方舟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發表意見的機會,他馬上評論說:「還有無數尊葬身火海的佛像你也別忘了頂禮。誰要覺得這尊佛像不可思議的,拿來點把火試試?」
王菲沒想自己的小感嘆竟然受到了如此尖銳的指責,便在微博上反駁道:
「方老師,不要科學地不講理,我們討論的是木頭能否被燒著的事麼?事實上我們認為萬物都有生滅,就算是真金佛像也有消散的那天,我們相信的是某種內在的力量,這個你不懂,我懂的。如果真想做這個實驗,恐怕也得找個相當大的樓,點一把差不多的火,才是本著科學的嚴謹態度吧。」
方舟子自然不甘示弱,他故意模仿天后語氣回應說:
「你不要信仰地不講理嘛。既然覺得佛像沒被燒著不可思議,拿它試試就行,用得著把大樓再燒一遍?既然認為萬物都有生滅,為什麼覺得沒被燒著不可思議?『這個你不懂 我懂的』,一頂禮還真覺得自己上層次了。」
這次爭論最後以王菲的主動迴避退出而告終,當然兩個人的觀點實際上已經呈現的非常充分了,再糾纏下去除了徒增口水也無甚意義。
這個爭論非常形象的反映了目前的中國社會對於科學和信仰這兩個概念的認識現狀,常常呈現這種雞同鴨講、一地雞毛的奇觀。
佛教徒王菲是想借用大火中木質佛像沒有被燒掉的事實來試圖證明佛教理念本身的正確偉大,而方舟子則用無數佛像也曾經葬身火海來反駁,認為這尊木質佛像沒有被燒只不過是偶然現象。
王菲辯解說道,自己並非說木頭不會被燒著,而是認為這個大火中有某種內在的力量決定了木質佛像沒有被燒,再次試圖說明佛法無處不在。
而方舟子卻不以為然,認為如果你要證明這是佛法起作用,就是用火直接燒一次就可以印證。
當然這是將了王菲一軍,因為誰都知道,結果是什麼。
從爭論本身來說,似乎沒有什麼好總結的,因為王菲的邏輯和辯才對比方舟子自然是遠遠不如。
王菲拿一個個案來試圖證明一個普遍性的結論顯然是犯了最基本的邏輯錯誤,把一個偶然性事件上升到驗證信仰的層面也陷入了浪漫的文科生思維誤區。
其實,木質佛像沒有被燒掉就是個碰巧發生的事件,沒有任何確定性的意義。
而科學就是要尋求確定性,百分百的確定性,如果出現一次不同的結果,那麼這就不是科學,而很可能是迷信。
而王菲在這個事件中的表現就是迷信。
那麼是不是說方舟子就是正確的呢?在這個事件本身的爭論來說,他是對的,語言雖然尖刻但並無錯誤。
方舟子的錯誤在於他之後面對媒體採訪時說的一句話:「宗教就是系統化的迷信」,這句話就是大錯特錯了。
康德在他的批判哲學體系裡劃分了三大領域:科學領域、倫理領域和美學領域,分別對應真偽、善惡和美醜三大範疇的問題。
這三大範疇的問題不能越界,不能混淆,否則就會出現邏輯錯誤。
無論是王菲用宗教觀點來印證科學問題,還是方舟子用科學觀念來印證信仰問題,都是犯了範疇混用的錯誤。
從這個意義來說,方舟子的人文素養並不過關,連累了其科學素養的提升。
說法利賽人商議,怎樣就著耶穌的話陷害他,就打發他們的門徒同希律黨的人,去見耶穌,說:「夫子,我們知道你是誠實人,並且誠誠實實傳上帝的道,什麼人你都不徇情面,因為你不看人的外貌。請告訴我們,你的意見如何?納稅給凱撒可以不可以?」
如果他說應該,那他們就會煽動民眾來反對耶穌;如果他說不應該,他們可以去凱撒那裡告發耶穌。因為當時凱撒是羅馬的君王,猶太人按法被他統治。無論耶穌怎麼回答都是陷阱。
耶穌於是說道:「假冒為善的人哪,為什麼試探我?拿一個上稅的錢給我看!」他們就拿一個銀錢來給他。耶穌說:「這像和這號是誰的?」他們說:「是凱撒的。」
耶穌說:「這樣,凱撒的物當歸給凱撒,上帝的物當歸給上帝。」
法利賽人覺得稀奇,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說法。他們雖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他們這樣的刁難失敗了。
耶穌其實闡述的其實是現代思維裡,「範疇不能混用」的這麼一個邏輯思維的能力。
我們討論任何一個問題,都需要首先分清楚範疇,在適用的範疇裡進行討論是邏輯的必要,否則就是雞同鴨講,無效的溝通。
比如,我們要評價一幅畫,畫的好不好看時,就應該用美醜,而不能用善惡來形容,去說這幅畫良心大大的壞了,這就實在好笑了,這畫良心不知道如何,這腦子應該是壞掉了。
這個例子比較容易理解,因為範疇差別明顯,很好區分。
碰到很多區別不明顯的事情時,我們很多人就要犯迷糊了。
思維能力過關的人,自然會在各種問題中,區分出不同範疇的問題來,不會鬧這些笑話。
耶穌的闡述超前時代太多,所以不大為當時的人所理解。即使到了現代社會,我們很多人穿著現代的衣服,依然是鬍子眉毛一把抓的陳舊思維,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現代人。
如同「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的二元化政治意識造就了現代社會的基本架構,形成了政教分離、政治和宗教互不幹涉的社會原則。
我們在對科學和信仰的認知上,也需要做個嚴格的二分:讓科學的歸科學,信仰的歸信仰。
如果人是單純的動物,就沒這麼麻煩。
首先,動物是不會研究科學的,更加不會有信仰這種事。
動物餓了就吃,吃了就睡,困在自然律裡周而復始,被本能牢牢束縛。
只有人類才會冥思苦想,尋找意義系統來給艱難的人生做支撐。
這個意義系統,就是宗教,就是信仰。
這和我們人類認識自然、利用自然的科學系統有什麼衝突嗎?
沒有任何衝突!
科學和宗教原本就是進水不犯河水的兩個範疇,解決的是完全不同的問題。
科學的問題我們依靠科學的思維來解決;在信仰的領域,我們互不幹涉、彼此尊重。
這原本是早就被康德徹底解決的問題,康德作為對現代文明貢獻最多的哲學家(沒有之一),這種正確的認知早就該成為每一個現代人的標配,但為什麼很多貌似懂得很多科學知識的現代人,卻對此一無所知,表現得如此愚昧呢?
這是因為,康德之後層出不窮的各種哲學和理論,塞滿了公眾的腦袋,其中很多都是糟粕和垃圾。
很多人沒腦子,就喜歡這些新奇的、時髦的所謂「知識」,以為理論自然是越新越先進嘛,殊不知,如同毒品,一旦沾惹上,大腦就會形成永久性的傷害。遮蔽常識,也就不足為奇了。
來源 | 北遊獨立評論(ID:beiyou-talk)
作者 | 我是北遊
用哲學解構歷史與政治,北遊給你不一樣的解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