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過去,柴靜風波依舊未能平息。
從各種罵貼中也難覓比她更有說服力的內容,但只要是罵她,就總能振臂一呼、擁躉無數。
數天來研習了太多罵她的文章,360度無死角的圍攻其實也反證了《穹頂之下》的影響力。只讀到一篇《穹頂之下數據造假匯總》的文章算是反對者中的戰鬥機,在這篇理工男用純技術討論分割線布局的批評文章中,作者用普通人不太懂得的術語逐一指摘了「穹頂」的錯漏之處,太多的方程式和大段的中英文夾雜的文字裡有一句用紅色字體強調的段落,用兩個感嘆號觸目驚心地指出了「4個零」和「6個零」之間「白白的多了10倍」!
我實在不敢質疑理工男的數學程度,但以我淺薄的認識來看,「2個零」的差距代表的似乎不止是十倍的問題。
理工男的這篇文章開宗名義地說:「無論是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一篇文章有一個數據故意造假,就已經完全失去了進一步討論的意義。」那麼上述問題是否屬於「故意造假」?他的文章又是否具有進一步討論的意義?
我不敢妄下評論。
即便拋開數據的瑕疵,理工男的邏輯能力也應該比煽情派文科女編導略勝一籌吧。但僅僅講述一個獨立紀錄片的數據問題就已經邏輯混亂到如此地步,能指望他講述霧霾這個大課題嗎?尤其是深入淺出、讓老百姓都能聽得懂的講述。
話題繞遠了,其實我無意參與論戰。
因為在我看來這場論戰毫無意義。柴靜也只不過是像皇帝的新裝裡那個懵懂的孩子一樣說了一句人盡皆知的大實話而已,犯不著去研究她的語法和引用的數據,我甚至懷疑人們如此激烈的爭論,其實只是後悔「自己怎麼沒早說點說出這句已經可以直說的實話」。
但論戰之外我卻看到號稱內容為王的今天「講述的技術」竟然到了如此稀缺的地步(尤其是深入淺出的講述)。「有條不紊」、「娓娓道來」——這才是「穹頂」爆紅的真正理由,這一切與「柴靜之女患病是否因為柴靜抽菸」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輿論試圖消解「穹頂」的價值,但就像「穹頂」試圖找出解決霧霾的辦法一樣,我們的討論何不尋找一個更有建設性的角度。即便我們只從柴靜的紀錄片裡記住了一個電話號碼,但這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吐槽要更具價值吧?
那麼,在這個號稱內容為王的時代誰能生產好內容?以中國之人才儲備,絕不僅僅柴靜一人。縱觀《穹頂之下》的製作,樸實無華,與曾經的明星節目《東方時空》一脈相承。可是為什麼那個曾經批量生產好節目的流水線不見蹤跡了?這難道不是一個堪比《穹頂之下》的好選題?
於是乎,下一個問題接踵而至:在這個號稱內容為王的時代誰來生產好內容?
古時候有句話叫「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話著實有道理。就像今天《新聞直播間》耗費大量篇幅在探討中國文學事業後繼乏人的問題一樣。為什麼莫言、餘華之後再無大家?為什麼出版市場上拷貝黏貼而成的四本馬雲傳記佔據了銷量榜頂峰?
這一切看似滑稽,但在巨大的消費能力面前,文化產品並沒有形成一個有效率的市場。
既然人人都知道內容為王的時代已經來臨,可為什麼還是生產不出好內容?
網際網路的遊戲規則之下曾經誕生了「唐家三少」這樣的大IP,但網絡小說的質量始終飽受詬病。說一千道一萬終歸是遊戲規則決定了今天網絡小說的面貌。人們傳頌年薪千萬的大神傳奇,卻有意忽略了數以百萬計的碼字農民工每天無償地貢獻著青春與才華——僅一天他們發表的網絡文學就超過1000萬字,事實上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可以獲得報酬。
而這就是網絡文學的商業模式——世上的一切終究是博弈,從來沒有隻贏不輸的人。
就像柴靜投資一百萬製作的這部紀錄片一樣,在暫無可行商業模式的情況下,攝製團隊選擇了與各大網站合作的免費播放模式,雖然兩天超過一億的點擊量堪稱年度現象級產品,但對於團隊而言,這樣的模式必然不可持續,那麼下一部柴靜作品在哪裡呢?
柴靜說:我要回家繼續做全職媽媽!
在中國,一個基本合格的產品掀起了如此軒然大波,然而「產品經理」卻選擇回家帶孩子,這事兒聽起來灑脫,卻又飽含諷刺。
人們依依不捨的談論著柴靜的《穹頂之下》,因為除了這點談資,我們的文化產品如此乏善可陳。
柴靜的《穹頂之下》怎麼看怎麼像某個黃金時期我們每天都能看到的電視節目,但如今,這樣的作品成了現象級產品。
但無論如何,賠錢賺吆喝的《穹頂之下》都是如今這個市場環境下的幸運兒了,因為還有無數的作品做夢都想成為現象級的產品,如果不能成為現象級產品、如果不能像羅胖那樣玩粉絲經濟,那些擁有柴靜般講述技術的「產品經理」該何去何從呢?
一邊是專業的人不能做專業的事、一邊是受眾巨大的需求無從滿足,如此一個號稱內容為王的網際網路時代,還真是讓人「捉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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