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感受到的這些變化,已經不僅是在景觀、建築、道路等形態上,我說的是一種語境。
作者:程小瑩,騰訊·大家專欄作家。
某日,中國足球超級聯賽正酣。滬上球隊連遭裁判殺手,一時紛爭,場面混亂;某報一則報導稱:「更激動的是記者身邊的一名中年人,叫著『兄弟們,阿拉一道去刮伊(打他)』。」這則報導將一句上海話摻和進來,忽然有一種久違了的熟識感,是這個城市的本土氣息,和本土腔調。
「一名中年人」的群體和上海人、上海話,無意中被媒體在一個特定的場合提及,明知其俗,俗到煞根(滬語——到底,極致的意思),卻在報導本體以外,特別令人關注的是語境。感受到一種語言的情趣,生活裡你說我說他說的特定氛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上海人和上海話在進行很輕便、小規模的變化和創造,卻凸現出上海在變。
我感受到的這些變化,已經不僅是在景觀、建築、道路等形態上,我說的是一種語境。許多年以前,一家人說話,大人訓斥,罵山門(罵人);同學之間叫小名,起綽號;朋友聊天,鄰裡之間招呼,搭訕;公共汽車裡的相罵……嘴巴裡、耳朵裡,都是上海話。現在不是了。有許多時候,小人對大人,大人對小人,同學之間,鄰裡之間,同事之間,師生之間,官場,情場,職場,生意場,公車裡,地鐵裡,電話裡……普通話越來越佔據了主導,我們漸漸開始習慣聽普通話,並習慣用普通話應對;習慣注意平舌音、翹舌音、前鼻音、後鼻音;習慣兒化音,甚至對小品裡的「上海普通話」有了更多的容忍,並且注意到,那些北方人編派出來的「上海普通話」的破綻,其實,正宗的「上海普通話」要叫上海滑稽演員來講,遠遠的要比現在如此這般的幽默滑稽。
「上海普通話」,也就是那種用普通話來念原本上海話的特定詞語,類似「刮伊」之類。這樣的詞語放到普通話裡,異常吃力,呲牙裂嘴,卻沒有一點腔調,到了上海話裡立即朗朗上口。這幾乎是所有方言特徵。這就像一些有點腔調的上海人,拼命咬「翹舌音」時候的滿嘴口沫,讓人替他咽口水的感覺實在沒什麼好。聽到用標準普通話來說「天墨擦黑」、「順帶便」……那種喜劇效果真的是「嘲汲汲」(滬語——嘲諷的意思)。然而,也有人把上海話詞語中的鮮活和生命力的元素融入到普通話裡。上海電影譯製廠著名配音演員畢克,在給英國電影《海狼》配音的時候,就加了上海普通話,當聽到他配音的、格裡高利·派克飾演的英軍特工說「讓我們去軋軋苗頭」的時候,其樂無比。
一種融合在形成的同時,方言的式微無可避免。但在這個城市裡,只有「刮伊」之類的詞句,才可以看出一些本土生活的底氣。上海腔調就在上海話、普通話、上海普通話之間。其實沒有多少滑稽或低級趣味,大家聽得明白,說到心坎上,是語言的最好意境。畢竟,說到緊要處,說得順當了,刺溜,最習慣的語言,就是最好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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