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做題家：從996到摸魚學

來源：寶安日報

編者按：最近，「小鎮做題家」這個新詞引發網友思考和共鳴，詞源來自豆瓣網的一個聚集5萬多名成員的小組。該小組在簡介中稱，組群的主要功能是給「985」「211」大學的「失敗學子」來「分享失敗故事」，從而達到「自救」的目的。這些「失敗學子」，被形象地稱為「小鎮做題家」，他們往往是出身村鎮的寒門弟子。這些人中學階段依附於「題海戰術」，迫於師長的壓力與管教取得優異學習成績，從而脫離小鎮考入一流名校。但在步入大學後，卻逐漸步入平庸。最近關於「小鎮做題家」的各種報導很多，小編轉載一篇，供大家思考。

一個典型的小鎮做題家出生和成長在欠發達地區小城鎮，因為考試成績出眾肩負著家族榮耀。作為年級前五的獎勵，一年能去兩趟省城遊樂場，隔年還能有一次省外旅遊，這是在小鎮拿死工資的父母力所能及的最能讓孩子增長見識的方法。只是浮光掠影式的體驗完全無法應對初入大城市毛細血管般蔓延在所有日常細節中的窘迫。

努力做了十年題，小鎮做題家不負眾望考上「985」（下限「211」）高校，出於天真的興趣和對就業形勢的不了解，選擇人文社科、生化環材之類的「天坑」專業。畢業時發現，對掌握更多社會資源的同學來說，所謂天坑可以輕而易舉跨過，對自己來說，好的出路要麼是進入更狹窄的競爭通道去考公務員，要麼努力進大廠，用「996」換取虛無縹緲的當代人唯一理想：財務自由——「996」和備考競爭激烈的公務員倒是做題家們最熟悉的賽道，四年更豐富、更博雅的大學時光倒像是憑空多出來的一段經歷，用以映襯之前和之後的不堪。有志於學術的也發現雖然標榜自己「從泥土裡來」（其實也不懂鄉土），但套用西方理論解釋社會現象時的姿態，和「Philosophia哲學社」裡那些北師大附中之類大城市名校的高中生在談論性別議題時從福柯引用到德勒茲、巴特勒沒有什麼分別——努力了4年或9年，只是多了一張對方不屑的國內985大學文憑。

城市化曾經是經濟發展的重要動力之一，個人層面，從村到鎮到城的單行道是成功的標識。如今，對個人成功的單一想像仍根深蒂固，而經濟學家分析，城鎮化率水平已接近拐點，換言之，小鎮人越來越難在大城市留下來了。自嘲為「985廢物」和小鎮做題家的年輕人眼看著曾經有一個時期，名校畢業與大城市裡的好生活呈現簡單的因果關係，等到自己畢業時，階級上升的神話破滅，二者之間的關係更為複雜，不僅有家族的人脈關係牽涉其中，更重要的性格、眼界也成為個人發展的重要因素——不平衡的區域發展之下，大城市意味著開闊，小城鎮意味著閉塞——對於習慣從個人奮鬥（考試）中獲得成功感的小鎮做題家來說，這是自己全方位的潰敗。

小鎮做題家大多富養長大，畢業後發現家裡給不出大城市的首付，個人奮鬥的路也泥濘難行，由此誕生「摸魚學」——996是給老闆賣命，上班摸魚才是賺老闆的錢。這種怠工能成為一種抗爭與推動結構性變革的力量嗎？

英國工人階級認同自己的生活方式，可以聯合起來制衡中產階級，進而在公共政策中比較有效地保護自己的利益，前提在於他們並不嚮往中產生活，甚至存在反智傾向，不願與知識分子接近。而試圖靠知識完成階級躍升的小鎮做題家對知識和階級鄙視鏈有著真正的體認，摸魚或許是對自身在社會結構中的位置更清晰的認知，但遠遠不是真正的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