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不但會寫文章,而且會罵人,在他看來,不管是文章,還是罵人,都是要罵醒麻木的中國人,所以民國的很多大師都被他罵過。
在這些作品中,胡適多次被魯迅諷刺。不過,有趣的是,胡適為什麼不但罵人,而且對魯迅推崇備至呢?
說的是,魯迅和胡適也是志趣相投,有過蜜月期。一九一七年,胡適學成回國後,在北大任哲學教授,那時胡適才二十六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在新文化運動和文學革命剛剛起步的時候,胡適立即提出了「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反對舊文學,提倡新文學」的主張。
與此同時,胡適也在《新青年》上發表了《文學改良論》等著作,並將新文化運動再次推向了高潮。
對胡適主張的觀點,魯迅既深信不疑,又緊跟其後,在《新青年》上發表了他的第一部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這本小說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反響,胡適更是給了他很高的評價和讚揚,並把魯迅當作「白話文學運動中的一員」。他倆因文相識,又志同道合,因而成為朋友。
一九一八年至一九二五年,魯迅在其著作中多次提及胡適,日記中也多次提及魯迅。另外,他們還互相通信,互相贈書…雙方的交往十分密切。另外,兩人在文學創作上,也是相得益彰,而在學術研究上,更是從不敷衍。尤其在有分歧的時候,雙方從不遮遮掩掩,相反,開門見山地指出,而對方也會因此慎重考慮。
不僅因為對魯迅的崇敬,甚至連他的兄弟周作人,都深陷胡適之眼。有一次,他在日記中寫到:「周氏兄弟最可愛,才華橫溢。豫才(魯迅)兼具賞鑑力和創造力,而啟明(周作人)卻缺乏賞鑑力和創造力。」
然而,友誼之船說翻就翻。一九二一年,胡適接到溥儀的電話,本來,在紫禁城安裝了新的電話。由於胡適提倡新文化運動,在當時很有名氣,溥儀非常崇拜他。因此溥儀打來的第一個電話就是給胡適的,而溥儀仍然通過電話邀請溥儀去宮中玩。儘管胡適喝了不少洋墨水,但他對儒家文化的骨子裡還是有較深的影響,他認為溥儀是來召見他的,所以經過莊士敦謹慎地與溥儀見面。
原來事情很簡單,可是關於「胡博士見皇帝」的消息,卻還是在北京城內傳開了。一方面,那些遺老遺少們視胡適為共和之後的「新思潮人物」,他們害怕尊貴的皇帝會受到胡適的影響。另外一方面,新思想人士認為溥儀是舊社會的一個標誌,早該把他清理乾淨了。因此,他們認為胡適是知識分子,居然去拜見溥儀,這簡直是奴性的表現。
當時社會上說什麼都有,不過傳得最多的,還是說胡適要當帝師。魯迅聽了以後,不置可否,但胡適很看不起他,另外,溫良性格的胡適,在發展新文化運動的過程中,思想也發生了變化。在他看來,這個運動應該通過改良來完成,而魯迅認為,只有革命才能使新文化徹底繁榮。
一九二四年,北京女師大事件,徹底讓魯迅和胡適反目。魯迅認為學生驅驅女校長楊蔭榆的運動是一種正義的、進步的行為,因而給予了極大的支持,不但在一定條件下幫助女學生,而且還在報紙上大肆抨擊楊蔭榆和章士釗。沒想到胡適對此發表了一篇題為《呼喊救不了中國》的文章,認為學生還是應該回到研究生院,好好學習,這當然是反對學生運動的意思。
魯迅因此認為胡適也是北洋政府的一個部門,所以他在罵楊蔭榆等人時,也多次以無名之名嘲諷胡適。胡適不但不生氣,竟給魯迅寫信,希望他能結束這場鬥爭。
胡適沒有料到,他的這封信適得其反,竟使他與魯迅的關係徹底破裂。一九三一年,胡適又被蔣中正召入。各大報紙刊出這條消息後,魯迅冷笑起來,於是他在《知難而退》一書中翻出了胡適的舊帳:中國一向的老一套,當皇帝做皇帝做皇帝,當皇帝做皇帝,當皇帝做皇帝,當皇帝做皇帝,都得跟文人學士扳一下一下。作牢靠的時候是「偃武修文」,粉飾粉飾;作倒黴的時候是又一次以為自己真有「治國平天下」之道。我們的胡適之博士,過去曾在宣統皇帝遜位遜坐得無聊時,就有這樣一件事。醫生說,「他叫我先生,我就叫他皇帝!」
九.一八事變後,胡適在《北平通稿》中寫道:「光靠武力徵服中國還不夠,日本完全徵服中國只有一條方法,那就是——徵服中國人民的心。」
魯迅對此大發雷霆,立即在《出賣靈魂的秘訣》中大肆抨擊胡適,並挖苦說:「胡適先生不愧是日本帝國主義的軍師。」
在魯迅死前,他曾對胡適進行過不少諷刺。但無論魯迅怎麼罵,胡適還是不作聲。事實上,當時很多知識分子也不了解胡適的所作所為,但在他寫給周作人的一封信中,他們找到了答案。胡適在信中寫道:「生平對君家昆弟,惟有最誠摯的愛慕,種種疏衛與人事變動,此意從不減分。」可見,正是這種「誠摯的愛慕」,使胡適保持沉默。
更有甚者,魯迅的三弟周建人,由於文化程度低,長時間沒有工作,在家中頗受妻子羽太芳子和嫂嫂羽太信子的欺壓。胡適知道這件事後,毫不吝嗇地為他在上海商務印書館謀了一份工作。
在魯迅死後,有人對他的文章進行惡意攻擊,胡適又一次站出來主持公道。不但是對居心叵測者的批評,更是堅決維護魯迅在文壇的威信。一直到胡適老去,對魯迅仍有許多讚美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