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秋天的一個傍晚,位於上海金山區新農鎮的一個農場裡,農業研究員陳文芳正對著一片玉米地發愁,心裡牽掛著大白菜實驗、甜糯玉米良種繁育……可這些年,奔波於市郊兩地的生活讓她錯過了許多與孩子相聚的時光。如今,大兒子眼看著就要升預備班了。第二天,陳文芳決定辭職回城裡找工作。那一年,她剛滿40歲,放棄了那片曾讓她魂牽夢縈的廣闊天地,從此守在了上海社區裡的一方小小角落。
從圍牆到心牆,「門先開出來再說」
建於上世紀80年代的楊浦區國定一小區,與旁邊的高檔商品住宅創智坊,雖一牆之隔,過去卻少有往來。直到去年,圍牆上開出了一扇睦鄰門,兩地居民都成了農園的常客,一起在「田間」澆水、搭棚,沿著落花小徑散步,孩子們在園子裡追逐嬉戲……
2019年1月8日,國定一居民區一個簡陋的居委會辦公室裡,坐滿了陳文芳踏破門檻請來的客人。城管、管理辦、平安辦、房辦、民警、綠化市容等部門負責人圍成一圈,坐在圈中心的陳文芳深吸一口氣後,淡定地發言:「這次請大家來,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這扇門到底能開嗎?」此時,距離2018年3月提出開門方案,已過去將近一年。
「開門後人員流動加大,治安問題怎麼解決?」社區民警說。「圍牆破洞符合城區管理標準嗎?」城管也發話了。綠化市容局說:「破牆後,小區之間原有的綠化怎麼辦?」還有不自信的老小區居民:「對面創智坊能同意嗎,人家是高檔小區,我們是老舊小區……」一時間,似乎所有人都在提反對意見。陳文芳一言不發,將這些意見悉數記在了筆記本上。
幾天後,第二次會議在國定一召開。而這一次,做了充分準備的陳文芳一一回應了所有人的意見。當年2月,「開門領導小組」完成了1100多戶居民的意見徵詢與現場踏勘選址工作。3月28日,睦鄰門便開出來了。
開門當天,兩個小區來「嘗鮮」的居民在睦鄰門前排起了隊。人們發現,這是一個用自來水管焊接而成的轉門。當初工程隊核算開一個門至少要四萬元,而老小區沒有多少維修基金,陳文芳說:「門簡易點不要緊,先開出來再說!」
2017年,陳文芳還是創智坊的一名居委幹部時,她發現創智農園的利用率很低,對土地飽含感情的她覺得十分可惜。「創智坊的社區空間很大,但居民不多。隔壁老小區大量居民有活動的需求,卻沒有活動的空間。」第二年,陳文芳調任國定一居民區書記,她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老搭檔、創智坊的居民區書記陸建華一起商議「破牆開門」。睦鄰門打通的是物理空間,聯繫的卻是人心,承載著社區共建、共治、共享的嘗試與努力。
從外行到內行,用心就能發現價值
剛進入居委工作的時候,陳文芳心裡是有落差的。「技術工作有指標,有考量依據,群眾工作一不看產量,二沒有評價指標,似乎誰都可以做,如何體現我的能力?」但陳文芳是個「幹一行愛一行」的人。
還在創智坊工作的時候,陳文芳有一天下班路上遇到一位50多歲阿姨在睦鄰中心門口徘徊。「我們這裡是睦鄰中心,想進來看看嗎?」陳文芳主動上前「搭訕」。那位阿姨愣了愣,一瞬間仿佛看到親人一般,眼淚奪眶而出。「她是一名失獨媽媽,一直沒有從悲痛中走出來。」
後來,陳文芳成了這對夫婦的好朋友,即便調離創智坊以後,彼此仍保持著密切往來。「我也從這件事中理解了居委這份工作的價值。」陳文芳說,調解居民家庭矛盾,維護弱勢群體的利益,協調多方資源為社區服務……「只要你足夠用心,就會找到造福社區的方法。」
最近每天下午3點半,國定一小區的5號門前都會有一群家長在耐心等候,志願者組成護送隊,帶著政立路第二小學的孩子們走出校門。過去,由於政立路二小的通行大門開在小區內,早晚高峰上千學生與家長在小區進出,綠化遭到踩踏,電瓶車、自行車、小轎車亂停亂放,居民投訴不絕。
今年正逢疫情學校停課,陳文芳抓住這個「空窗期」,牽頭居委和學校班子展開協商,最終商量出了開闢小學生專用通道,家長在小區門外接送的方案。「為了讓家長安心,學生從校門到小區門口的短短100米距離,我們組織了志願者、保安、老師等層層護送。現在實行了幾個月,秩序井然。」
從田間地頭的鳥叫蟬鳴,到社區鄰裡的家長裡短,每當看著眼前的社區農園,想起曾經大片的風吹麥浪,陳文芳依然會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也許等我退休後,還會再次回到農村。」(記者 黃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