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積薄發
啟行千裡
在刑事律師的眾多辦案技能中，如果說有哪一項最能體現律師的經驗和辦案功底，毫無疑問應該是閱卷。同樣的案卷，在經驗豐富的律師手裡是蘊藏辯點的寶庫，但是在經驗匱乏的律師看來，是令人頭疼的紙堆。對於辦案經驗相對較少的青年律師而言，除了尋找機會多參與案件的辦理之外，熟練掌握閱卷技巧也是迅速提升閱卷技能的有效方法。本文是作者對於閱卷的一些粗淺心得，主要介紹了閱卷的理念與方法，不涉及閱卷工具、軟體的運用，希望對各位有所裨益。
一、閱卷在刑事案件辦理中的地位
閱卷，即查閱、摘抄、複製案卷材料並對案卷材料進行審查判斷的工作，是刑事律師的一項訴訟權利，也是一項基礎工作。地位重要性不言而喻。
首先，閱卷是了解案情的重要途徑。這一點自不必多講，充分了解案件事實是辦理刑事案件的基礎。不管是資深律師還是律界新手，在法庭上贏得尊重的唯一途徑就是在尊重事實、尊重證據的基礎上提出有理有據的辯護意見，不要妄圖憑藉所謂的訴訟技巧矇混過關。其次，閱卷效果刑事律師功力的主要體現。如上所述，同樣的案卷在不同的律師手中可以發揮不同的功效。經驗豐富的律師，可以通過閱卷發現案件的蛛絲馬跡，從而打破控方的證據體系，為自己的辯護思路提供有利支撐。最後，閱卷是律師法服務的重要內容。時間成本是律師工作成本中的重要一項，而閱卷又是相當耗費時間的工作。
二、閱卷的目的和作用
整體來說，閱卷是為了解決以下事項或達到以下目的：首先是了解基本案情，梳理控方指控的事實和證據，這是律師辦案的前提；其次是從案卷中發現疑點，挖掘有利於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事實、證據或線索；最後是為律師會見、調查取證、庭審質證、辯論指明方向。
三、閱卷的要領
（一）閱卷的基本要求
1
手續要全
主要包括律師事務所公函，授權委託書、律師證及複印件。
2
案卷要全
作者所在的律師事務所對閱卷有個基礎的要求，不能落下每一頁紙。除了言詞證據、書證和鑑定意見等傳統意義上的重要證據要全部拍攝之外，對於搜查扣押筆錄、辨認筆錄等也要全盤查閱，不允許出現案卷缺失、少頁的情況出現。當然，現在部分檢察院已經實行了電子閱卷，律師只需要一張光碟即可，極大的提升了便利性，但是也時有發生缺頁、模糊不清的情況，所以對於電子光碟案卷，一定要在現場進行檢查，發現問題及時提出。
3
設備要全
在閱紙質案卷時，建議隨身攜帶一個指套，能夠極大的提高翻頁的效率，減少漏頁的情況出現，另外最好再準備一個充電寶，以防拍照手機沒電。除此之外，作者建議再攜帶一張A3大小的白紙，鋪墊在案卷下面，避免照片周圍出現黑邊，影響觀感。對於電子閱卷，要攜帶一臺筆記本和外置光碟機，對電子案卷及時進行檢查。
（二）閱卷的總體方法：「三閱法」+客觀證據優先法
案卷看幾次要因人而異，因案而異，但通常來說，至少要經過三次以上。所謂「三閱法」，是指一份案卷至少要閱過三遍。第一遍粗略的看，迅速了解指控事實、指控思路、證據，帶著問題去會先當事人，聽取他的辯解；第二遍仔細的看，這是閱卷中最重要的一次，通過閱捲來考察控方證據體系是否完整、尋找能否有證據和當事人辯解互相印證等，第三遍是查漏補缺，對於一節細節性問題進行完善。客觀證據優先法，更多的是針對辦案經驗匱乏的青年律師而言，在一些主要靠言詞證據定罪的案件中，例如行賄、受賄罪，當事人往往有多次辯解，互相之間不一致，和證人證言之前也存在有較大出入，如果一開始就從言詞證據入手，往往會陷入「泥潭」，越看越亂。當然，對於經驗豐富的資深律師來說，先閱客觀證據和先閱言詞證據的區別不是很大。
（三）閱卷時重點關注的內容
1
指控或認定的案件事實
根據不同的訴訟階段，首先認真閱讀起訴意見書、起訴書、一審判決書、二審判決書等總結性法律文書，了解指控或者已認定的犯罪事實。犯罪事實，包括犯罪的時間、地點、動機、目的、手段、後果等要素。對案件事實，有一個整體的認識。
2
審查判斷證據
外在：
對每個證據的合法性、客觀性、關聯性，逐一進行審查分析，判斷是否具有證明能力和證明力。證人、鑑定人、勘驗檢查筆錄製作人的自然情況；技術性鑑定材料的來源、鑑定人是否具有鑑定資格、鑑定結論及其理由等。
內在：
對全案證據綜合審查分析，判斷其對案件事實的證明是否達到確實、充分，排除合理懷疑的程度。
結論：
是否「確實、充分」。每個證據具有客觀性、關聯性、合法性，證據體系的完整性，證據之間及證據與案件事實之間的協調一致性，結論的唯一性。
3
罪名分析
罪與非罪：
確定辯護的基本方向和策略：無罪辯護or罪輕辯護。
此罪與彼罪：
特定情況下，可以選擇輕罪名的辯護，但須慎重，不要給人「律師在指控犯罪」的誤解。
4
量刑情節
法定情節：
法律明文規定，在量刑時必須考慮的因素，法定的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情節主要有：犯罪未遂、中止、從犯、脅從犯等，行為人系又聾又啞人或盲人，犯罪以後自首、立功、坦白，系未成年人、限制刑事責任能力的精神病人等。另外，可判處死刑的刑事責任年齡，必須在實施犯罪的時候已年滿18周歲。審判的時候已滿75周歲的人，不適用死刑，但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死亡的除外。
酌定情節：
雖無法律的明文規定，但根據刑事政策和審判實踐經驗，在量刑時可以酌情考慮的因素。一般包括：犯罪動機、起因；犯罪手段；犯罪時的環境和條件，特別是當時的政治、經濟形勢和社會治安狀況；犯罪造成的危害後果；犯罪侵害的對象情況（被害人是否有過錯）；犯罪前的一貫表現；犯罪後的態度（退贓、退賠及主動接受財產刑處罰等）。
（四）如何確定閱卷重點
在浩如煙海的案卷中，盲目入手只會事倍功半，因此要先有思路，再有重點。一般而言，律師在閱卷前可以通過下面幾種方法確定閱卷思路。
1
法規指引
在閱卷之前，充分查找所涉罪名有關的法律法規、司法解釋、批覆意見等等；
2
經驗指引
從自己既往承辦的同類型案件中總結出共性問題；
3
案例指引
了解司法實踐中對此類案件的通常處理方法，尤其是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檢察院的指導性案例，尤其是在司法機關推行「案例檢索制」以後，應當對司法判例更加重視；
4
當事人指引
一方面，案件事實只有當事人本人最清楚，當事人的辯解是律師了解案件事實，確定辯護思路的重要參考；另一方面，隨著很多新型案件的發生，比如計算機類犯罪、網際網路類犯罪等，辯護律師對其中所涉及到的專業性問題的了解遠遠不及當事人。
（五）如何製作閱卷筆錄
律師閱卷筆錄，並無統一格式，以能夠全面反映本案事實、證據、法律、程序等方面情況，有效服務於辯護工作為原則。閱卷筆錄一般應包含以下幾部分內容：
（1）當事人基本信息。包括：案由（注意罪名及變化情況）犯罪嫌疑人、被告人基本情況。包括自然情況、立案偵查、採取強制措施、羈押、訴訟階段進展等情況。
（2）指控事實（起訴意見書、起訴書、一審判決書）
（3）法律規定（罪名及相似罪名）
（4）證據摘錄（包括對證據的矛盾分析和問題指出）
（5）案件定性和法律適用（無罪辯護或罪輕辯護）
（6）量刑情節及相關法律規定（法定、酌定情節）
（7）相似案例
（8）需要在會見時核查的問題，需要繼續調查取證的事項。
（六）常見證據的摘錄方法
1
對起訴書（起訴意見書）的梳理
現在很多案件動輒數十名被告人、上百本案卷，起訴書（起訴意見書）往往都是幾十頁甚至上百頁，對案發過程的描述也較為複雜。以作者近期辦理的某涉嫌開設賭場案為例，指控事實四十餘起，有在案筆錄的人有六十餘人之多，如果按照起訴意見書一步一步的看，費事費力，通過作者對起訴意見書的梳理，指控事實和人物關係變得相對清晰。
2
言詞證據
（供述與辯解、證人證言、被害人陳述）的摘錄方法：
重點摘錄法：
對案件爭議焦點所涉及到的相關內容進行重點摘錄，對案件中非常有利的或者極其不利的證據的要害部分，一定不要怕辛苦，如實擇錄原文，並註明卷宗編號、頁碼。
作者辦理的一起非國家工作人員受賄案件中，被告人的身份問題成為了案件爭議焦點，如果能夠認定其以涉案公司員工的身份對外洽談合同，則對其很不利。鑑於此，作者詳細梳理了案卷中有關被告人身份問題的言詞證據。
矛盾對比法：
一般案件，可按時間順序加以清理，列表說明。每人一表，每案一表，時序列表，口供列表，證人證言列表，分類列表，橫向對比，縱向印證。
作者辦理的一起聚眾鬥毆致人死亡案件，被告人辯解其主觀上沒有聚眾鬥毆的故意，辯護人基於他的說法，對案發前各被告人是否「共謀」進行了梳理。
統籌分析法：
對於一些涉及眾多被害人的案件，比如平臺詐騙和非法集資類案件，被害人往往有上萬名之多，對他們的筆錄進行一一摘錄不現實，也沒必要。以作者辦理的某平臺詐騙案為例，先確定幾個重要因素，然後把每個被害人有關此項的說法進行摘錄，最終把涉案的2000餘名被害人的筆錄濃縮為20張A4紙，再進行統籌分析，找到支撐辯護觀點的證據。
3
搜查扣押筆錄的摘錄方法
搜查時間：2020年8月8日
搜查地點：浙江xx公司會議室
搜查人員：陳某 謝某
見證人員：宗某
證實內容：偵查人員在犯罪現場查獲疑似涉案的筆記本電腦、手機等共計18部，並對上述物品進行扣押。
存在問題：
（1）未對在現場查獲的筆記本電腦、手機等進行編號；
（2）對現場查獲的電腦、手機等物品的封條張貼位置不符合要求；
（3）物品持有人未籤名。
4
鑑定意見的摘錄方法
鑑定時間：2020年8月8日
送檢時間：2020年1月11日
鑑定機構：浙江xx司法鑑定所
鑑定人員：胡某 鄧某
證實內容：死者系主動脈破裂導致失血過多而死，魏某用拳頭對死者頸部的猛力擊打是造成死亡的主要原因。
存在問題：
（1）案卷中未發現鑑定機構資質證明；
（2）鑑定人員的資質證明已過期；
（3）鑑定意見所載的內容超出了委託鑑定事項；
（4）送檢時間距離鑑定時間過長，是否違規需進一步確認。
5
現場勘驗筆錄的摘錄方法
勘驗時間：2020年8月8日
勘驗人員：劉某 張某
勘驗地點：杭州市xx路
（發現屍體處，疑似第一案發現場）
證實內容：（對勘驗現場進行記載）
存在問題：
（1）現場勘驗筆錄中未記載現場發現菸蒂，但在案證據中有菸蒂，物證來源存疑；
（2）現場環境與被告人供述多處不符，例如被告人講現場有一東西走向的長條石凳，但勘驗筆錄中記載為南北走向等，詳見問題匯總表格。
結語
以上是作者關於閱卷技能的粗淺總結，不一定是最好的辦法，但經過作者的多次嘗試，對提高辦案效率確有積極作用。閱卷是一項難度較大但又必須要做好的工作，尤其是青年律師，在掌握了核心技能的基礎上，再輔之以高效的閱卷工具，必能做到事半功倍。
原創文章，轉載請註明出處
作者簡介
胡瑞江，浙江厚啟律師事務所主任、黨支部書記。浙江省律師協會刑事業務委員會副主任；杭州市律師協會刑民交叉法律事務專業委員會主任；浙江省人民檢察院人民監督員；浙江工業大學客座教授；浙江省優秀專業律師（刑事專業類）。
曾在國家檢察機關工作多年，歷任反貪賄賂局科員、公訴科科員、反貪賄賂局副局長，辦理了大量職務犯罪案件，積累了豐富的實務經驗。轉崗律師工作後，專職從事刑事辯護及風險防範，先後辦理刑事辯護與代理案件、刑事風險防範服務項目數百件，憑藉高超的專業技能和敬業的服務精神獲得客戶和同行的高度認可，2017年獲評為「浙江省優秀專業律師（刑事專業類）」。
作者簡介
王小兵，浙江厚啟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律師，商事犯罪辯護部主任。
2015年加入浙江厚啟律師事務所，曾榮獲杭州市律協業務新秀獎，浙江省律師協會通報表揚，第三屆浙江省檢律控辯大賽優秀辯手，第六屆杭州律師論壇刑事分論壇一等獎等，併入選CCTV《法律講堂》欄目主講人，現任杭州市律協刑事訴訟法專委會秘書長。
執業以來專司刑事辯護，迄今共辦理各類刑事案件數百件，並多次受邀在各律師事務所、律師協會、高等院校等地講授律師實務課程。尤其擅長疑難、複雜刑事案件的辦理，所代理案件大部分都取得了良好的辯護效果，包括不起訴、終止偵查、緩刑等等，以精湛的辦案技能，負責的工作態度受到了當事人家屬及律師同行的高度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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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厚啟律師事務所是華東地區首家以商事犯罪辯護與防控為特色的合夥制刑事專業律所。
經中國人民大學律師學院院長辦公會批准，律師學院商事犯罪研究中心決定在浙江厚啟律師事務所設立浙江分中心，並於2016年12月18日「首屆全國商事犯罪預防與管控年度論壇」上正式授牌。浙江厚啟律師事務所以中國人民大學商事犯罪研究中心浙江分中心為依託，致力於商事犯罪辯護及風險防控研究，以研究成果促進法律服務技能的提升，以優質的法律服務保障企業的健康、快速、穩步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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