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 一棵什麼樣的樹村上春樹,或者說「村上」,這不是一個名字,一個名詞,而是一個「形容詞」,在我們這個時代使用重複率極高的「小資」詞彙中頻頻出現:一篇文章可能因為很「村上」獲得好評,一個女孩可能因為男友很不「村上」將其拋棄,還有一種更糟糕的說法是「你村上了嗎?」……於是就有了所謂「村上現象」。在這個據說文學越來越低迷的時代,一個作家,尤其是一個日本作家能受到這樣的愛戴,實在是件稀罕事。 了解作家的最佳途徑是閱讀作品。如今村上春樹的主要作品幾乎都已譯成中文或正在譯介中。較有代表性的是上海譯文出版社陸續推出的17卷本《村上春樹文集》。著名的《挪威的森林》已先期面世,剛剛又出版了《斯普特尼克戀人》、《國境以南·太陽以西》、《且聽風吟》、《尋羊冒險記》、《1973年的彈子球》、《再襲麵包店》、《夜半蜘蛛猴》等數種作品,譯者還是專攻村上的翻譯家林少華。 ■村上春樹:一棵什麼樣的樹 村上春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這棵相貌平凡的「樹」在文壇生長了22年,至今已綠葉青蔥。 村上春樹1949年出生在日本京都,少年時平平無奇,。上高中後痴迷歷史,開始涉獵英文著作。像那個時代的許多日本少年一樣,村上聽著英文歌、看著英文書進了大學。 1968年,村上入早稻田大學第一文學部戲劇專業的時候,正趕上學生運動風起雲湧。一代憤怒青年挑戰日本戰後體制,混亂的價值觀和純潔的理想交錯在一起。村上本人以及他日後的寫作不可能不受60年代氣氛的影響。大學期間,村上還做了兩件重要的事:結婚。開了一家名為Peter Cat的爵士樂酒吧。他寫於1978年的處女作《且聽風吟》就是在酒吧生意清淡的時候寫的,獲得「群像新人獎」。 村上春樹愛爵士樂是全世界聞名的。不過他對歐美現代流行樂和古典音樂也很精通。在他比較新的長篇小說《斯普特尼克戀人》中,音樂主角已從原來的爵士換成了施瓦茨科普夫演唱的莫扎特。村上熱愛美國文學,譯過菲茨傑拉德、雷蒙德等人的小說。 村上春樹是個美食家。他似乎把煮飯當做小說的一項重要內容來陳述,時時出現的是義大利麵、三明治、啤酒、威士忌、香菸。他有篇小說叫《義大利麵之年》,《舞!舞!舞!》裡則詳述義大利麵的烹製方法,有理由相信村上是個好廚師。 ■村上森林: 一片什麼樣的林 村上春樹最著名的小說是1987年出版的《挪威的森林》,銷售700多萬冊,是眾多村上迷的最愛。在中國,讀者討論最多的是它,影響最大的也是它。《挪威的森林》確實清新脫俗,村上春樹寫它時將近40歲,他說:「想把青春的記憶延長的時候,就想寫青春小說。」村上的目標是「很輕鬆的小說,二三百頁紙,漂亮的,留在記憶中那種漂亮的小說」,甚至是「一本把全國女孩的眼淚都逼出來的小說」。他確實做到了。 《挪威的森林》被村上春樹自己視為「另類小說」——「我用寫實風格去寫,是為了顯示不是我的東西也可以做到,所以儘快完成儘快離開。我想回到自己本來的世界去。」這「本來的世界」指的是《尋羊冒險記》、《世界盡頭和冷酷仙境》、《舞!舞!舞!》、《奇鳥行狀錄》,以及最新出版的《斯普特尼克戀人》等作品呈現的方式,它充滿了村上春樹不可模仿的奇思妙想。 村上春樹的奇異想像主要來自「兩個世界」的觀念,幾乎貫穿在他所有作品中。一個是日常生活的世界,是「冷酷仙境」,人們吃飯、睡覺、謀生、戀愛,主人公往往處在游離於社會主流之外的狀態,孤獨,無聊,又不無自得。同時他總是接收到來自另一個神秘黑暗世界的消息,通過主人公的歷險,兩個世界之間的關係逐漸展現。村上春樹的神秘世界,在《尋羊冒險記》、《舞!舞!舞!》中體現為大雪瀰漫的北海道山中的別墅,海豚旅館中的黑暗房間,《世界盡頭和冷酷仙境》只在潛意識裡存在的小鎮,《奇鳥行狀錄》中的枯井,《斯普特尼克戀人》裡的鏡像世界……村上春樹的確不凡,他能將現實生活寫得恍惚飄蕩,到處是無處可以放置的心情,同時為神秘世界增加許多現實的背景和逼真的細節,在真實和虛幻晦澀難辨之際,他已經讓小說達到了「心理的真實」,所以從來沒有人把村上的作品當做幻想小說,因為他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對待世界的現實態度:既是無所謂的,同時又是堅定不移的;既是邊緣的,又是具有行動力的。 ■村上新作:《斯普特尼克戀人》 《斯普特尼克戀人》寫於1999年,是村上春樹創作的距今最近的一部長篇。 斯普特尼克是俄文 的音譯,取自蘇聯發射的人類第一顆人造衛星的名字:伴隨者、旅伴。小說中確有一對女子是「旅伴戀人」,然而這完全不是小說要探討的問題。小說為我們的現實世界構造了一個對應關係,就像鏡子裡的世界,是相反的,主人公們在這互為鏡像的兩個世界裡尋找、失落和收穫,如同圍繞地球旋轉的人造衛星,孤獨地划過天際,偶爾與其他衛星的軌道相交,又迅速地分離。 1997年,村上春樹拿出了採訪東京地鐵沙林事件受害者的紀實作品《地下》,很讓村上迷們有些驚異。但是,變化早在醞釀,變化也在持續。《斯普特尼克戀人》也是變化的表現。比起村上從前的作品,這部小說篇幅短,節奏快,主要人物只有三個,線索非常清晰,故事也比較簡單,沒有從前混雜晦澀的感覺。而且,村上以前熱衷描寫「神秘世界」的種種景物,這次卻將女主人公堇在鏡像世界裡的冒險一概略過不談,直奔結尾——堇竟然要從那個世界回家了,第一件事是和傾心於她的男主人公見面。這是某種象徵、暗示、預兆?是否村上也要「回家」了,越過所有華麗的可能性,將小說鍛鍊得更加純粹、洗鍊?無論這是怎樣的變化,村上春樹小說的可讀性是毋庸置疑的,他是講故事的好手兼都市思想者。■文/本報記者 尚曉嵐 曉新 50歲的村上就像瓊瑤一樣 從30歲發表《且聽風吟》以來,村上春樹便成為極受推崇的大家了。但看過他50歲時寫的《斯普特尼克戀人》,給我的感覺卻是:村上春樹越來越像瓊瑤了。 看完《斯普特尼克戀人》後,一方面覺得村上真是晚節不保,對他日後的創作沒了信心;另一方面還發現原來村上也不過是套路化創作的「匠人」,於是,以前作品中的一些破綻也似乎更明顯了。 這部小說可以說是一部平庸的言情之作。小說講述的是少女堇沉湎於文學創作,愛上了優雅的中年女士敏,而「我」一直暗戀著堇。最後,堇在與敏的希臘之行中神秘失蹤,「我」赴希臘,看了堇留在磁碟中的文件後,明白了堇的失望。 不喜歡的原因是理想化和套路化的寫作方式。堇與村上小說中描寫的許多女孩一樣,都是孤獨敏感、有某種神秘或不食人間煙火的魅力。這種角色看多了你會覺得村上一直在靠幻想創造女性。 村上的魅力之一本就是描述優雅的飲食與充滿懷舊氣息的音樂口味。在《斯普特尼克戀人》中,村上也絕對不會放棄這種情調,比如,描述炭火烤新鮮白肉魚、外加少許帶蘑菇末的綠沙司等等。這部小說是以「伊妹兒」時代為背景講述25歲的「我」和23歲的「堇」的故事,但兩個人在音樂上的審美取向仍然停留在《挪威的森林》、《舞! 舞! 舞!》的時代,甚至這裡連爵士樂都沒有了,主人公們談的、聽的都是莫扎特、貝多芬、弗拉基米爾·霍洛維茨——村上的情調也成了某種固定不變的套路了。 村上其實也沒有什麼,除了用「我」與「另一個我」這樣看似有思想深度的套路去提升一部瓊瑤小說外,你還能看出他有什麼值得你推崇的閃光點嗎?《斯普特尼克戀人》給我一種村上春樹終於露出了馬腳的感覺。■文/戴方 不讀村上春樹 我相信特朗斯特羅姆的話,無需統計,就在此刻的某個城市角落,一定有人在彈奏著舒伯特,因為在他眼裡,音樂居然比其他的東西更為實際。 我更相信一位遠方朋友的說法,不必懷疑,即使是國境以南太陽以西,一定有人在翻檢著某一冊村上春樹的文集,因為在他看來,文字無疑是夢境之外最真實的存在。 許多年前,有人問我「誰是村上春樹」,我說村上春樹是好大的一棵樹,是成森林的唯一獨木,是我們只有在迷路時才能發現的林中路。 所以我不再讀村上春樹。就像每個八月裡的考生,不想再翻出十七歲的最後幾天已告別的教科書。從那上面我們已讀過太多有關青春的殘酷。 所以我不再讀村上春樹。就算他的每一頁書都是一葉藥草,妥帖敷上年輕的創處,解我們青春的毒。就算那葉藥草最後枯黃零落失了蹤跡,一如我們的記憶有時竟成為我們自己。 有些書,有些人一生只會通讀一次。然後這本打開的書就成了打開的門,雖然還會被無數遍地輕推,但都沒有了最初面對它的猶疑、發呆以及白日夢般的想入非非。如同歌中唱到的愛情,完整的僅僅一段,其餘也都是愛,但都是愛的碎片。 村上春樹,不讀也罷——不讀村上的九月也該換下所有鮮亮的恤衫了,剛好穿上板整的長袖褂,掩住八月滑冰時留下的傷疤。 村上春樹,不讀也罷——作為一個東北人,當我終於不再把「胳膊」念成「葛膊」,不再把「還有」說成「亥有」後,只有「村上春樹」四個字,險些讓我失了混在北京的自信。那時候,幾乎一讀到這個詞,就會讓那個北京女孩,有機會挖苦我的外地口音……(邵延楓) 《北京青年報》 2001年9月0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