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的魅力

2020-12-19 文正

村上春樹的新作《刺殺騎士團長》由林少華翻譯,上海譯文出版,引發了億萬讀者的翹首期盼和熱烈追捧。這是他繼《奇鳥行狀錄》和《1Q84》之後的又一部鴻篇巨製,正式發售之前,早已印成上百萬冊。書商們像護送鈔票一樣秘密押運。作為村上小說的一個忠實讀者,我特別能夠理解這種現象級閱讀狂潮的原由所在,根據以往的讀後體悟稍稍刨挖出來一點根底——那就是村上春樹具有的獨特魅力。

自1979年發表《且聽風吟》以來,村上春樹以其汪洋恣肆的才華和俊逸瀟灑的文筆,寫出了大量引人入勝的作品,尤以長篇小說令人拍案叫絕,《挪威的森林》和《海邊的卡夫卡》是無可爭議的代表作。他善於用寓言式故事和精妙的細節,寫出人類的孤獨、空虛,但是主人公的孤獨和空虛並不等同於懦弱和消極。小說往往通過生動優美的語言,營造出籠罩著淡淡憂傷的氛圍,在敘述的推進中,慢慢地鉤拉出讀者心底的無奈和悲涼,使人久久難以忘懷,甚至湧流出滴滴清淚。

假如想要深入了解一個作家,似乎應該去研讀他的傳記,那裡面有他的一生遭際和思想軌跡。可是法國作家薩特說他不會去寫自傳,早就將全部經歷零零散散地融入作品之中了。然而,村上春樹顯然並不屬於這類作家,他寫過大量的散文和隨筆,其中滲透著他的寫作歷程和人生況味。後來,他又把那些鬆散細碎歸攏到一起,歷時六年,揉捏成了一部自傳性質的作品——《我的職業是小說家》。從這本書中,我們可以清晰地探察到一位優秀的作家是怎樣煉成的。

在《我的職業是小說家》裡,作者像是在演講一樣,以直白暢達的語言述說了自己對於一些重要話題的思考和總結。單從書名就顯而易見,村上春樹並不認為寫作是一項神聖的事業,只是把它當成職業,這一寫,就是37年。如此極具韌性的持之以恆,竟然源自「epiphany」——一種近乎神啟降臨的那個瞬間。不過,從他的經歷中,我們會更認同這樣的一個道理:想要幹成一件事,絕非瞬間產生的激情和咬牙撐持的努力,而是要以恆久的耐心和從容的態度,一點一滴、穩紮穩打地逐步進行。

村上的生活並非大眾所想像的那樣浪漫,而是每天按部就班:住在郊外,早起早睡,堅持跑步,自己做飯,然後走進書房,完成當日的工作量。不光這樣,他還遭受日本主流文學界的排擠,當時日本經濟繁華似錦,原可以賺個盆滿缽滿,可他當時選擇遠赴美國,避群索居。我想這是一個作家的靈魂最為孤獨、最為無助的時刻,有太多變瘋變傻,乃至自殺身亡的前車之鑑。但正是在這個時候,他敲開了《紐約客》的門扉,一度成為歐美最受歡迎的作家,這股風潮從整個東亞地區席捲而過,使他成為了坐擁世界影響的大作家。

基於此,村上先生一再地成為了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候選人,並且陪跑了十幾年。可他認為,文學獎只是作家進入文學擂臺的入場券而已。他說,天才作家猶如過江之鯽,但很多人發現寫小說這麼枯燥無聊,去做更有趣的事情了,於是堅持下來的都是勤勞的中堅分子。他只想當一個純粹的作家,不參加文學活動,更不去做文學獎評委。因為每個作家都有自己審美姿態和評判標準,評審新人作品,說到底涉及主觀,難於真正地客觀。作家應該全心投入創作,唯有好作品才會流芳百世;所謂獎項,只能讓特定的作品風光一時,卻不能為它注入生命。

更多的人把這本書當成寫作教科書,試圖從中借鑑,該如何走上寫作之路。當然了,村上先生也格外坦率地談論了這一話題。首先,要具有寫作資質,即就是非寫不可的內在驅動力,以及支撐長期孤獨勞作的強韌忍耐力。寫作向來是一項苦心孤詣的工作,費力不討好,比它有趣且能掙錢的工作比比皆是。如果沒有決心在小說上有所作為,恐怕難以為繼。其次,寫小說的基礎,村上提及了三點——讀書,觀察,思考和判斷。前兩點一望即知,關於第三點,他說,我覺得立志當小說家的人不應該迅速得出結論,而應該儘量原封不動地收集和積攢素材。多花點時間去思考背後的所以然,時刻警惕自己心中出現的「就是這麼回事」的情緒。再次,關於怎麼寫的論述則更為詳細。其中有句精彩絕倫的話是這樣的——我想,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原創文體和敘事手法,作為出發點,比起「給自己加上點什麼」,好像「給自己減去點什麼」更有必要。最後,他強調了寫作的紀律。寫小說,可不是坐在電腦前敲敲鍵盤那麼簡單。背後的艱辛,外人很難想像。海明威每天保證寫五百字,村上春樹則是像打考勤卡一樣,每天基本上不多不少,就寫十頁。

閱讀一本書,每個人都會有各自不同角度、不同程度的收穫和教益。從《我是一個職業小說家》中,我看到了村上先生一如既往地直面內心的謙虛和誠懇,令人感佩。回想起對於其作品的閱讀經歷和體驗,更加印證了他說的這些字字珠璣,絕無虛言。他的作品不同凡響,既可以令人感動,又能給人以鼓舞士氣的精神力量。村上春樹憑藉他的種種魅力引領了億萬讀者完成了一次次的心靈旅程和靈魂洗禮,功莫大焉。而他,還將會繼續大跨步地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今後我大概會走進自己的內心世界,在那裡展開更深更遠的探索。那裡對我來說將成為新的未知的大地,恐怕也將是最後的領域。」

二零一八年三月九日

(本文作者:秦河,本名馮龍強,陝西藍田人,現為玉山中學語文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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