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是語錄體,不以敘事見長,而以記言為主。但書中有時在記載人物語言的時候,也略及言語的前因後果,交代語境。如: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為政》)子疾病,子路請禱。子曰:「有諸?」子路對曰:「有之。《誄》曰:『禱爾於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禱久矣。」(《述而》)顏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為慟而誰為?」(《先進》)齊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則吾不能,以季孟之間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微子》)
這些篇章敘事的意味都很濃厚,可以看作是簡短的敘事短文。其實除了獨白式的純粹記言(如「子曰:君子不器。」)以外,人物對話都可以作敘事文來讀,因為它告訴讀者的主要是事情,人物言語也是事件的一部分。
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先進》)
從形式上看,這一章全是對話,除「某問」「某曰」之外,沒有敘事性語言,但從內容上看,卻也是敘事。子路、冉有同問「聞斯行諸」,孔子所答不同,公西華不明白何以如此,孔子告之。敘事之意,不言自明,非獨記其言語而已。或者說,這一章記載的就是孔子因材施教的事情。
《論語》也有專門記載人物行事的短章。如:
子不語怪力亂神。(《述而》)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述而》)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子罕》)子見齊衰者,冕衣裳者,與瞽者,見之,雖少必作;過之,必趨。(《子罕》)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先進》)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戶,取瑟而歌,使之聞之。(《陽貨》)齊人歸女樂,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微子》)
這些短章,全敘人物行事,不涉人物言語,屬於純粹的敘事性短文,雖不宏大,但也完整。記事明理,語短意長。
《論語》中還有一些篇幅略長、情節曲折的敘事性篇章,如「陽貨欲見孔子」 「子路從而後」等,只是這樣的篇章比較少,無法與記言之數相比而已。
《論語》的敘事雖然不多,但極少的敘事卻也頗具藝術價值,甚或可堪典範,為後世文學藝術的發展提供了寶貴的借鑑。概括起來,《論語》的敘事藝術主要有三點:一、精審剪裁,繁簡得宜;二、刻畫細節,以小見大;三、曲折情節,引人入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