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歷代對《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 | 樂愛國

2021-02-19 儒家網
歷代對《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以朱熹的詮釋為中心


摘要:《論語》講「禮之用,和為貴」,對於其中的「和」的解讀,在古代,經歷了自皇侃、邢昺從禮樂關係的角度講「和,即樂也」,「和,謂樂也」,到朱熹從禮有體用的角度講「和者,從容不迫之意」,再到王夫之講「『和』者,以和順於人心之謂」,劉寶楠以《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解「禮之用,和為貴」的過程。在現代,有學者繼承清儒的解讀而言「事之中節者皆謂之和」,也有學者解讀為「調和」、「和諧」。然而,朱熹從體用關係的角度,講「禮中自有和」,強調禮的自然和緩,內涵自信與淡定,包含了複雜的理論結構,具有豐富的心性意蘊,更為突出人的主體性。

關鍵詞:朱熹;《論語》;和為貴;從容不迫;劉寶楠

作者簡介:樂愛國,上饒師範學院朱子學研究所特聘教授,廈門大學哲學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論語·學而》載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當今有些學者多把其中的「和」解讀為「調和」而視之為糟粕,[0]或解讀為「和諧」而視之為精華。[1]然而事實上,自《論語》講「禮之用,和為貴」,歷代儒家學者似乎很少將「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解讀為「調和」或「和諧」。

漢唐儒者多從禮樂關係的角度,講「和,即樂也」,「和,謂樂也」;宋代朱熹則從禮有體用的角度講「和者,從容不迫之意」,強調禮的自然和緩;此後,王夫之講「『和』者,以和順於人心之謂」,清代劉寶楠以《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解讀「禮之用,和為貴」,從而繼承發展了儒學。

以下擬以朱熹對《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詮釋為中心,粗略展現歷代儒家學者解讀「禮之用,和為貴」的歷史變化和發展脈絡,以體現其深刻的思想意蘊。這對於今天的詮釋不至於偏離太遠,以便能夠更好地吸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無疑是有益的。

一、「和,即樂也」,「和,謂樂也」

對於《論語》載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的解讀,可以追溯到三國何晏《論語集解》注引東漢馬融所說:「人知禮貴和,而每事從和,不以禮為節,亦不可行也。」

對此,南北朝皇侃《論語義疏》疏曰:「此以下明人君行化,必禮樂相須。用樂和民心,以禮檢民跡。跡檢心和,故風化乃美。故云『禮之用,和為貴』。和,即樂也。變樂言和,見樂功也。樂既言和,則禮宜云敬,但樂用在內為隱,故言其功也。」[2]馬融把「禮之用,和為貴」解讀為「知禮貴和」,但對什麼是「和」,並未做出說明。

與之不同,皇侃從禮樂關係入手,以「禮樂相須」,即「用樂和民心,以禮檢民跡」,解讀「禮之用,和為貴」,進而提出「和,即樂也」,明確把「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解為禮樂中的「樂」。至於「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皇侃說:「上明行禮須樂,此明行樂須禮也。人若知禮用和,而每事從和,不復用禮為節者,則於事亦不得行也。」[3]也就是說,「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講的是「行禮須樂」;「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講的是「行樂須禮」。皇侃正是通過「禮樂相須」解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並將其中的「和」解讀為「樂」。

「和」字,古字為「龢」;在現代漢語中,「龢」通作「和」字。但是在《說文解字》中,「和」與「龢」分屬兩部。「和」從口,《說文解字》說:「和,相應也。從口,禾聲。」段玉裁《說文解字注》說:「古唱和字,不讀去聲。」[4]也就是說,「和」,有「唱和」之意。

「龢」從龠,《說文解字》說:「龠,樂之竹管,三孔,以和眾聲也。……龢,調也。從龠,禾聲。讀與和同。」段玉裁注「和眾聲」,說:「『和眾聲』,謂奏樂時也,萬舞時只用龠以節舞,無他聲。」又注「龢,調也」,說:「此與口部『和』,音同義別。經傳多假『和』為『龢』。」[5]也就是說,「龢」與「和」,二字「音同義別」,「龢,調也」,「和」為「唱和」之「和」。

段玉裁還注《說文解字》「調,龢也」,說:「龢,各本作和。今正。龠部曰:『龢,調也。』與此互訓。和,本系唱和字,故許雲『相應也』。」[6]還說:「『龢,調也』,故調下曰龢也,不當作唱和之和。」[7]也就是說,「龢,調也」與「調,龢也」,二者可以互訓,而「調龢」之「龢」,不同於「唱和」之「和」。據此,有學者認為,「龢之本義必當為樂器,由樂聲之諧和始能引出調義」[8]。皇侃解《論語》「禮之用,和為貴」,言「和,即樂也」,概是由於「龢」與樂有關。

《禮記·樂記》曰:「故樂者,審一以定和,比物以飾節,節奏合以成文。」東漢鄭玄注曰:「『審一』,審其人聲也。『比物』,謂雜金、革、土、匏之屬也。『以成文』,五聲八音,克諧相應和。」唐代孔穎達疏曰:「『故樂者,審一以定和』者,『一』謂人聲,言作樂者詳審人聲,以定調和之音。但人聲雖一,其感有殊,或有哀樂之感,或有喜怒之感,當須詳審其聲,以定調和之曲矣。『比物以飾節』者,『物』謂金、石、匏、土之屬,言須比八音之物,以飾音曲之節也。『節奏合以成文』者,謂奏作其樂,或節止其樂,使音聲和合,成其五聲之文也。」[9]應當說,禮樂的「樂」與「和」有密切的關係。

需要指出的是,《論語》講「禮」,多與「樂」聯繫在一起。《論語·泰伯》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對此,包鹹解為「禮者,所以立身也」,「樂所以成性」。皇侃說:「人無禮則死,有禮則生,故學禮以自立身也。……學禮若畢,次宜學樂也。所以然者,『禮之用,和為貴』,行禮必須學樂,以和成己性也。」[10]在皇侃看來,《論語》講「立於禮,成於樂」,就是由於「禮之用,和為貴」。這就把「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等同於「立於禮,成於樂」中的「樂」。

東漢的鄭玄注《禮記·樂記》「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曰:「同,謂協好惡也;異,謂別貴賤也。」又注「樂勝則流,禮勝則離」曰:「流,謂合行不敬也;離,謂析居不和也。」

對此,唐代的孔穎達疏曰:「『樂者為同』者,此言樂論之事,謂上下同聽莫不和說也;『禮者為異』者,謂尊卑各別、恭敬不等也。……『樂勝則流,禮勝則離』者,此明雖有同異而又有相須也。勝,猶過也。若樂過和同而無禮,則流慢無復尊卑之敬;若禮過殊隔而無和樂,則親屬離析,無復骨肉之愛。唯須禮樂兼有所以為美。故《論語》雲『禮之用,和為貴』是也。」[11]顯然,孔穎達是用《禮記》「樂者為同,禮者為異」「樂勝則流,禮勝則離」以及「唯須禮樂兼有所以為美」的禮樂關係解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

需要指出的是,《禮記·儒行》有「禮之以和為貴」一句。對此,孔穎達疏曰:「『禮之以和為貴』者,禮以體別為理,人用之,嘗患於貴賤有隔、尊卑不親。儒者用之,則貴賤有禮而無間隔,故云『以和為貴』也。」[12]這裡對於《禮記》「禮之以和為貴」中的「和」的解讀,講「貴賤有禮而無間隔」,確有和諧之意,但是卻沒有與《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相聯繫,也就是說,孔穎達解《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依據的是《禮記》「唯須禮樂兼有所以為美」的禮樂關係,而不是《禮記》「禮之以和為貴」的和諧之意。

在唐代,除了孔穎達以禮樂關係解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李翱曾說過:「『禮之用,和為貴』,『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此言『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也。」[13]這裡把《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看作《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的「和」。這一觀點為後來清代劉寶楠《論語正義》所發揮,待後再敘。

北宋邢昺《論語註疏》接受皇侃從「禮樂相須」的角度,並結合《禮記》「樂勝則流,禮勝則離」,也將《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解讀為「樂」,說:「『禮之用,和為貴』者,和,謂樂也,樂主和同,故謂樂為和。夫禮勝則離,謂所居不和也,故禮貴用和,使不至於離也。……先王治民之道,以此禮貴和美,『禮節民心,樂和民聲』。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是先王之美道也。」[14]顯然,這裡講「和,謂樂也」,又講「謂樂為和」,與皇侃講「和,即樂也」是一致的。邢昺還認為,「每事小大皆用禮,而不以樂和之,則其政有所不行也」,反之,「人知禮貴和,而每事從和,不以禮為節,亦不可行也」。[15]

由此可見,在中國古代對於《論語》解讀上,皇侃《論語義疏》、邢昺《論語註疏》都從禮樂關係的角度將「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解讀為「樂」,皇侃講「和,即樂也」,邢昺講「和,謂樂也」,並且認同包鹹所謂「禮者,所以立身也」,「樂所以成性」,這就是「禮之用,和為貴」。

二、「和者,從容不迫之意」

北宋程頤解《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仍然依據《禮記》「樂勝則流,禮勝則離」所言,說:「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禮以和為貴,故先王之道以此為美,而小大由之。然卻有所不行者,以『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故亦不可行也。」[16]可見,與邢昺一樣,程頤也是從禮樂關係的角度,結合《禮記》「樂勝則流,禮勝則離」,解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強調「禮以和為貴」。

與程頤同時的範祖禹,在解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時,既從《禮記》「樂勝則流,禮勝則離」所言禮樂關係入手,而且還與禮的體用關係相結合,說:「凡禮之體,主於敬;及其用,則以和為貴。……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有敬而無和,則禮勝;有和而無禮,則樂勝。樂勝則流,禮勝則離矣。知和之為美,而不以禮節之,則至於流,此其所以不可行也。故君子禮樂不可斯須去身。動而有節則禮也,行而有和則樂也。有子可謂達禮樂之本矣。」[17]認為禮之體主於敬,而禮之用則以和為貴。

朱熹對於《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既贊同程頤從禮樂關係的角度所做出的解讀,也贊同範祖禹講禮的體用關係並結合禮樂關系所做出的解讀,尤其對禮的體用關係做了較多的發揮。朱熹《論語集注》注「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和者,從容不迫之意。蓋禮之為體雖嚴,然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為用,必從容而不迫,乃為可貴。先王之道,此其所以為美,而小事大事無不由之也。」

又注「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曰:「如此而復有所不行者,以其徒知和之為貴而一於和,不復以禮節之,則亦非復理之本然矣,所以流蕩忘反,而亦不可行也。」並且還說:「愚謂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18]顯然,朱熹較多地從禮的體用關係解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也就是說,「禮之用,和為貴」之「用」是體用之用。

朱熹講體用,講本體與發用的關係,「見在底便是體,後來生底便是用。此身是體,動作處便是用。天是體,『萬物資始』處便是用。地是體,『萬物資生』處便是用。」「體是這個道理,用是他用處。如耳聽目視,自然如此,是理也;開眼看物,著耳聽聲,便是用。」[19]朱熹既講「道兼體用」,又講「心兼體用」,同時也講禮有體用。

這就是所謂「禮之為體雖嚴,然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為用,必從容而不迫,乃為可貴」,也就是說,禮之體在於嚴,而禮之用則以和為貴。朱熹特別強調禮有體有用,禮之體用二者不可分離。這就是所謂「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也就是說,禮之體在於嚴與禮之用以和為貴,二者是不可分離的。

朱熹特別強調「禮之用,和為貴」的「和」,是「禮中之和」,所謂「『禮之用和』是禮中之和」,[20]並且講「禮中自有和」,說:「禮中自有和。須是知得當如此,則行之自然和,到和處方為美。」「禮如此之嚴,分明是分毫不可犯,卻何處有個和?須知道吾心安處便是和,如『入公門,鞠躬如也』,須是如此,吾心方安。不如此,便不安,才不安,便是不和也。以此見得禮中本來有個和,不是外面物事也。」[21]也就是說,禮之體在於嚴,而禮之用在於「和」,在於讓人感到心安。

朱熹講「禮中自有和」,但又認為不可說「禮之中便有一個和」,他說:「禮雖主於嚴,其用則和。……也須看得各自為一物,又非判然二物。」[22]也就是說,雖然「禮中自有和」,但又不可將「和」與「禮」分為二物。為此,朱熹反對「和與禮成二物」,說:「須是見得禮便是和,乃可。如『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可謂至嚴矣!然而自肯甘心為之,而無厭倦之意者,乃所以為和也。至嚴之中,便是至和處,不可分做兩截去看。」[23]朱熹還說:「一向去求和,便是離了禮。」[24]「和者,不是別討個和來,只就嚴敬之中順理而安泰者便是也。」[25]也就是說,禮之體在於嚴敬,但嚴敬必須是「順理而安泰」,這就是「和」。

問題是,《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指的是什麼?朱熹反對以晏嬰所謂「和如羹」來解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朱熹內弟程允夫說:「『禮之用,和為貴』,禮之用,以和為貴也。和如和羹,可否相濟。先王制禮,所以節人情,抑其太過而濟其不及也。若知和而和,則有偏勝,如以水濟水,誰能食之?」

對此,朱熹回應說:「以和對同,則和字中已有禮字意思;以和對禮,則二者又不可不分,恐不必引和羹相濟之說。」[26]也就是說,晏嬰所謂「和如羹」,強調「和」而反對「同」,而「禮之用,和為貴」講的就是「和字中已有禮字意思」;而且「禮之用,和為貴」又講「和」與「禮」二者不可不分,所以不必用「和如羹」來解讀「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

同時,朱熹也反對儒者先前將「和」解說為「樂」。據《朱子語類》載,問:「諸先生以和為樂,未知是否?」曰:「和似未可便說樂,然亦有樂底意思。」[27]朱熹門人滕璘有書信說:「璘近讀《論語》『禮之用,和為貴』,觀諸家解多以和為樂。璘思之,和固是樂,然便以和為樂,恐未穩當,須於禮中自求所謂和乃可。」對此,朱熹說:「和固不可便指為樂,然乃樂之所由生。……如《曲禮》之目皆禮也,然皆理義所宜、人情所安,行之而上下親疏各得其所,豈非和乎?」[28]認為「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是「樂之所由生」,但不等於樂。

朱熹從禮的體用關係解《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尤其從心性層面講「和」,將「和」與「敬」統一於心。他與門人討論謝上蔡所謂「禮樂之道,異用而同體」時,說:「禮主於敬,樂主於和,此異用也;皆本之於一心,是同體也。然敬與和,亦只一事。」[29]

據《朱子語類》載,問:「禮樂同體,是敬與和同出於一理否?」曰:「敬與和同出於一心。」曰:「謂一理,如何?」曰:「理亦說得。然言心,卻親切。敬與和,皆是心做。」曰:「和是在事否?」曰:「和亦不是在事,在心而見於事。」「自心而言,則心為體,敬和為用;以敬對和而言,則敬為體,和為用。」[30]也就是說,朱熹講「和」,不只是就事而言,而是由心之本體而發用於事。

對於「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朱熹有過多種表述。如前所述,朱熹說過「吾心安處便是和」,又認為「順理而安泰」就是「和」。他的《論語集注》曾注云:「和者,心以為安,而行之不迫。」[31]後又修改為:「和者,從容不迫之意」。也就是說,禮之體在於嚴,但嚴必須是心安理得,這就是「和」,而心安理得就應當「行之不迫」,就是「從容不迫」。朱熹後來又解釋說:「只是說行得自然如此,無那牽強底意思,便是從容不迫。那禮中自然個從容不迫,不是有禮後,更添個從容不迫。若離了禮說從容不迫,便是自恣。」[32]

朱熹認為,《論語集注》所言「和者,從容不迫之意」,實際上就是指「禮中自然個從容不迫」。朱熹還說:「禮主於敬,而其用以和為貴。然如何得他敬而和?著意做不得。才著意嚴敬,即拘迫而不安;要放寬些,又流蕩而無節。須是真箇識得禮之自然處,則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節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也。故雖嚴而未嘗不和,雖和而未嘗不嚴也。」[33]所謂「從容不迫」就是指「禮之自然」,就是指自然和緩,而不能讓人感到「拘迫而不安」。

事實上,從《朱子語類》看,朱熹解《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多就自然和緩而言。據《朱子語類》載,先生問學者:「今人行禮,多只是嚴,如何得他和?」答者皆不契。曰:「只是要知得禮合如此,所以行之則和緩而不迫。蓋聖人制禮,無一節是強人,皆是合如此。且如孔子與上大夫言時,自然誾誾;與下大夫言時,自然侃侃。在學者須知道與上大夫言合用誾誾,與下大夫言合用侃侃,便自然和。……禮之出於自然,無一節強人。」[34]

伯遊問「禮之用,和為貴」,云:「禮之體雖截然而嚴,然自然有個撙節恭敬底道理,故其用從容和緩,所以為貴。苟徒知和而專一用和,必至於流蕩而失禮之本體。今人行事,莫是用先王禮之體,而後雍容和緩以行之否?」曰:「說固是恁地。」[35]

顯然,在朱熹那裡,「禮之用,和為貴」之「和」,意在自然和緩、從容和緩。朱熹還說:「『禮之用,和為貴』。見君父自然用嚴敬,皆是人情願,非由抑勒矯拂,是人心固有之同然者,不待安排,便是和。才出勉強,便不是和。聖人品節裁限,使事事合於中正,這個當在這裡,那個當在那裡,更不得過。才過,便不是禮。若和而知限節,便是禮。」「『禮之用,和為貴』。和是自家合有底,發見出來,無非自然。」「禮是嚴敬之意。但不做作而順於自然,便是和。」[36]在朱熹看來,「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就是指禮出自於自然,「不待安排」,「不做作而順於自然」。

此外,朱熹並不贊同以《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解「禮之用,和為貴」之「和」,因為在他看來,「禮尚或有不中節處」。據《朱子語類》載,問:「周子不言『禮智』,而言『中正』,如何?」曰:「禮智說得猶寬,中正則切而實矣。且謂之禮,尚或有不中節處。若謂之中,則無過不及,無非禮之禮,乃節文恰好處也。謂之智,尚或有有正不正,若謂之正,則是非端的分明,乃智之實也。」[37]

換言之,「發而皆中節謂之和」的「和」,講的是「中節」,而為「天下之達道」,「和便事事都要和,這裡也恰好,這處也中節,那處也中節。若一處不和,便不是和矣」[38],而「禮之用,和為貴」的「和」,講的是禮之用,尚有中節或不中節處,所以,二者不可混為一談。

由此可見,朱熹對於《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詮釋,一方面,不同於先前只是從禮樂關係入手將「和」解說為「樂」,而是較多地從禮的體用關係的角度把「禮之用,和為貴」之「用」看作是體用之用,講「禮中自有和」;另一方面,又講「和」與「禮」的不可分離,而強調「和」就「禮之出於自然」而言,並進而從心性層面講「和」,提出「和者,從容不迫之意」,認為禮之用在於心之和,在於自然和緩;同時,又強調「禮尚或有不中節處」,不贊同以「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解「禮之用,和為貴」之「和」。顯然,朱熹把《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之「和」解讀為「從容不迫」,其中包含了複雜的理論結構,具有豐富的心性意蘊。重要的是,朱熹的解讀對後世產生很大的影響。

三、「以和順於人心」與「發而皆中節謂之和」

與朱熹一樣,王夫之也講禮有體用。他說:「夫三綱五常者,禮之體也;忠、質、文者,禮之用也。所損益者固在用,而用即體之用,要不可分。」[39]但是,他並不認為《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用」是體用之用。

他說:「有子說『禮之用,和為貴』,言『為貴』,則非以其體言,而亦不即以用言也。『用』只當『行』字說,故可雲『貴』。若『和』竟是用,則不須揀出說『貴』矣。『用』者,用之於天下也。故曰『先王之道』,曰『小大繇之』,全在以禮施之於人而人用之上立論。此『用』字不與『體』字對。『貴』者,即所謂道之美而大小之所共繇也。『和』者,以和順於人心之謂也。用之中有和,而和非用禮者也。」[40]

在王夫之看來,「禮之用,和為貴」中的「用」,只能解讀為「行」,而「和」解讀為「以和順於人心」。[41]因此,他認為,《論語》「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應當解讀為:「禮之行於天下而使人繇之以應夫事者,唯和順於夫人之心而無所矯強之為貴;唯其然,斯先王之以禮為小大共繇之道者,以純粹而無滯也。」[42]顯然,王夫之對於「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並不像朱熹那樣從禮之體用的角度講「禮中自有和」,而是講禮之行於天下以「和」為貴。

至於王夫之講「『和』者,以和順於人心之謂也」,「唯和順於夫人之心而無所矯強之為貴」,這裡的「和」並不是指不同事物的調和、和諧,而是具有和緩、平和之意,是要和緩、平和人心,與朱熹講「和者,從容不迫之意」大同小異,如上所述,朱熹也曾講「吾心安處便是和」,「和者,心以為安,而行之不迫」,又多以「禮之出於自然」言「和」,意在自然和緩、從容和緩。

需要指出的,唐代李翱把《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看作《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的「和」,後來朱熹不贊同這樣的解讀,對此,王夫之說:「所云『和』者,有以德言,則《中庸》發皆中節之和是也。此則為禮之本,而非禮之用。繇其有和,可使喜、怒、哀、樂之中節,則禮於是起焉。和,性情之德也。禮,天下之達道也。唯和乃中節而禮以達,斯和體而禮用,不得雲『禮之用,和為貴』矣。」[43]

也就是說,《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的「和」,屬於禮之體用問題,「禮於是起焉」,而「禮之用,和為貴」之「和」,屬於禮之行於天下問題,二者不可相互牽連。這與朱熹講「禮尚或有不中節處」,而不以「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解「禮之用,和為貴」之「和」,有某些關聯之處。

清代劉寶楠《論語正義》把《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的「和」與《論語》「禮之用,和為貴」聯繫起來,而不同於朱熹、王夫之的解讀。劉寶楠注《論語》「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說:「夫子言《中庸》之旨,多箸《易傳》,所謂『中行』,行即庸也。所謂『時』,即時中也。時中則能和,和乃為人所可常行。故有子言:『禮之用,和為貴。』而子思作《中庸》,益發明其說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44]明確認為《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是對《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發明。又在注「禮之用,和為貴」而案:「有子此章之旨,所以發明夫子中庸之義也。」[45]

顯然,對於《論語》「禮之用,和為貴」,劉寶楠以《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進行解讀,既不同於朱熹講「禮尚或有不中節處」,把「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與「禮之用,和為貴」區別開來,也不同於王夫之把「禮之用,和為貴」的「用」只當「行」字說,不是體用之用,而與「發而皆中節謂之和」相區別,實際上是直承唐代李翱。

戴望《戴氏注論語》,解「禮之用,和為貴」,曰:「和,調也,合也。天地合和其氣,故生陰陽,陶化萬物。禮本於天,亦宐上下合和,以陶化萬民。《春秋說》曰:『王者行禮,得天中和。』」[46]後來俞樾《群經平議》說:「『禮之用,和為貴』,與《禮記·儒行篇》曰『禮之以和為貴』文義正同。」[47]如上所述,《禮記》「禮之以和為貴」中的「和」,經孔穎達的解讀,確有和諧之意,但並沒有與《論語》「禮之用,和為貴」聯繫起來。可見,戴望、俞樾解《論語》「禮之用,和為貴」,已經開始把其中的「和」解讀為「調和」、「和諧」。

康有為《論語注》對「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包含朱熹所言,但與朱熹的解讀並不相同,說:「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用,施行也。和,調也。蓋禮之為體雖嚴,然皆出於人情之自然,故其為用,必剛柔相調而不乖,乃免禮勝則離而可貴。」又說:「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禮勝則離,必和之以樂;樂勝則流,必節之以禮。蓋禮以嚴為體,而以和為用;樂以和為體,而以嚴為用。二者皆不可偏,庶幾欣喜歡愛,中正無邪也。」[48]這裡依朱熹所言「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而講「禮以嚴為體,而以和為用」,但是,康有為把「用」解讀為「施行」,把「和」解讀為「調」,「相調而不乖」,而不同於朱熹。

簡朝亮《論語集注補正述疏》則堅持朱熹的觀點,認為「禮之用,和為貴」中的「用」是體用之用,並以從容不迫釋「和」之義,說:「夫從容不迫者,即其無所乖戾而和順於人心也。……《儒行》云:『禮之以和為貴,忠信之美,優遊之法。』蓋『優遊』猶『從容』也。《鄭注》謂『法和柔者也』,忠以發信。《易·序卦》所謂『節而信之』也。《詩·都人士序》雲『衣服不貳,從容有常』,言服之有禮也。《禮·緇衣》與《詩序》同。

《楚辭》云:『依前聖而節中兮,喟憑心而歷茲;濟沅湘以南徵兮,就重華而敶詞。』又云:『重仁襲義兮,謹厚以為豐;重華不可遌兮,孰知餘之從容。』蓋屈子言從容於仁義,而節中之,即由禮也,故曰:『保厥美以驕傲兮,曰康娛以淫遊;雖信美而無禮兮,來違棄而改求。』言求禮之美也。《釋詁》云:『斯,此也。』今謂禮貴此和焉。夫物之有禮者,若羊之跪乳也,鳥之反哺也,雎鳩之有別也,鴻雁之序列也,皆其性也,非迫之也,則先王制禮可知也。」[49]應當說,朱熹對於《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直至清末仍具有重要價值。

四、餘論

從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古代儒家對於《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詮釋,主要經歷了從皇侃、邢昺講「和,即樂也」,「和,謂樂也」,到朱熹講「和者,從容不迫之意」,再到王夫之講「『和』者,以和順於人心之謂」,劉寶楠以《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解「禮之用,和為貴」的過程。

現代學者楊樹達於1942年所寫《論語疏證》,於1955年出版,其中對「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在劉寶楠《論語正義》把《中庸》「發而皆中節謂之和」與《論語》「禮之用,和為貴」聯繫起來的基礎上又有所進步。他說:「事之中節者皆謂之和,不獨喜怒哀樂之發一事也。《說文》云:『龢,調也。』『盉,調味也。』樂調謂之龢,味調謂之盉,事之調適者謂之和,其義一也。和,今言適合,言恰當,言恰到好處。禮之為用固在乎適合,然若專求適合,而不以禮為之節,則終日舍己徇人,而亦不可行矣。朱子訓和為從容不迫,既與古訓相違,以之釋知和而和,尤不可通,恐未是也。」[50]在楊樹達看來,「事之中節者皆謂之和」;和,即適合、恰當,或恰到好處,因此,「禮之用,和為貴」,即「禮之為用固在乎適合」。

楊伯峻《論語譯註》把「禮之用,和為貴」解說為:「禮的作用,以遇事都做得恰當為可貴。過去聖明君王的治理國家,可寶貴的地方就在這裡;他們小事大事都做得恰當。但是,如有行不通的地方,便為恰當而求恰當,不用一定的規矩制度來加以節制,也是不可行的。」[51]

近年來,李澤厚《論語今讀》也解說為:「有子說:『禮的作用,以恰到好處為珍貴。前代聖王的規矩,這樣算美;不管大小事情都如此。也有行不通的時候,即如果為恰當而恰當,不用禮來規範衡量,那也是行不通的。』」[52]於是,楊樹達把《論語》「禮之用,和為貴」解讀為「禮之為用固在乎適合」,成為一家之言。

與此不同,於1957年出版的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第一卷)在論述「儒家是比較現實的」時,既講「孔子主要是對於周代先王企圖進行理論的維新,這就是他刪《詩》、《書》、定禮、樂的宗教改革」,又說:「儒者稱周道、先王的另一意義,是在於調和階級矛盾,所謂『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論語·學而》)。因為『禮』之本是別貴賤的,但其用則是『和而不同』的,即是在不同的階級地位上而調和矛盾的。」[53]這裡把「禮之用,和為貴」之「和」等同於《論語·子路》孔子所言「君子和而不同」之「和」,並解讀為「調和」。

當今不少學者實際上接受這一解讀。無論是那些熱衷於把傳統文化與現代文化建設結合起來的學者,把「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說成是「和諧」,與建設和諧社會的願望聯繫在一起,因而視之為精華,還是那些對傳統文化持批評態度的學者,從歷史的角度認為「『禮之用,和為貴』是維護綱常禮教的理論命題」,朱熹為之所做的詮釋和維護所反映的是「專制主義和諧觀」,[54]因而視之為糟粕,實際上都接受了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對「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

《論語》講「禮之用,和為貴」,又講「君子和而不同」,但歷代學者大都不將「禮之用,和為貴」之「和」解讀為「君子和而不同」之「和」,解讀為「調和」、「和諧」。直到清代戴望講「和,調也,合也」,俞樾將「禮之用,和為貴」之「和」等同於《禮記》「禮之以和為貴」之「和」,而解讀為「調和」、「和諧」,但仍然沒有與「君子和而不同」聯繫起來。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為批判儒學而依據孔子所言「君子和而不同」,把《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解讀為「調和」,為當今不少學者所接受,實際上尚須做更多的學術論證。

自唐代李翱把《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解讀為《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的「和」以來,經清代劉寶楠《論語正義》的發揮,直至現代,楊樹達進一步提出「事之中節者皆謂之和」,把「禮之用,和為貴」之「和」解讀為適合、恰當,或恰到好處,並且為不少學者所接受,顯然乃是有所根源的。

然而,《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的「和」,講的是「天下之達道」,所謂「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而在李翱、劉寶楠那裡,《論語》「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講的是禮之用,如以上朱熹所言,「禮尚或有不中節處」;如果將「禮之用,和為貴」解讀為禮的施用必須以和之道為貴,固然可通,但是《論語》又講「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這裡的「和」與禮是並列的,而且應當以禮節之,不可能是「天下之達道」。

楊樹達、楊伯峻、李澤厚將「禮之用,和為貴」中的「和」解為適合、恰當,或恰到好處,但是,楊樹達講「然若專求適合,而不以禮為之節,則終日舍己徇人,而亦不可行矣」,楊伯峻講「為恰當而求恰當,不用一定的規矩制度來加以節制,也是不可行的」,李澤厚講「如果為恰當而恰當,不用禮來規範衡量,那也是行不通的」,實際上是將禮與適合、恰當分離開來。這也是難以說通的。如前所述,朱熹對「和與禮成二物」有過批評。

相比較而言,朱熹對《論語》「禮之用,和為貴」的解讀,繼漢唐儒家學者講「和,即樂也」,「和,謂樂也」而來,並由此做進一步分析,講「禮中自有和」,從心性層面講「和」,講「和者,從容不迫之意」,為後世所繼承,雖然在措辭上仍有可商榷之處,但是,講「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和者,從容不迫之意」,既講禮之外在性,又講禮之內在性,強調禮所內在的自然和緩,可以使我們更多地看到從「於穆不已」[55]的天道中,從人之「虛靈不昧」[56]的心性中自然流出的禮,及其所內涵的自信、淡定和從容不迫,而這恰恰正是儒學之特點,也是今天重構人的主體性最為需要的。

[0]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把「禮之用,和為貴」解讀為:「『禮』之本是別貴賤的,但其用則是『和而不同』的,即是在不同的階級地位上而調和矛盾的。」[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7年版,第51頁][1]楊逢彬《論語新注新譯》解「禮之用,和為貴」說:「禮的作用,以和諧為可貴。」[楊逢彬:《論語新注新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1頁][2](梁)皇侃:《論語義疏》,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17頁。[4](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57頁。[5](清)段玉裁:《說文解字注》,第85-86頁。[8]郭沫若:《甲骨文字研究·釋龢言》,人民出版社1952年版,第46頁。[9](漢)鄭玄、(唐)孔穎達:《禮記正義》,(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3),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3348-3349頁。[11](漢)鄭玄、(唐)孔穎達:《禮記正義》,(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3),第3315頁。[12](漢)鄭玄、(唐)孔穎達:《禮記正義》,(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3),第3625頁。[13](唐)韓愈、李翱:《論語筆解》,中華書局1991年版,第10頁。[14](魏)何晏、(宋)邢昺:《論語註疏》,(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5),第5338頁。[15](魏)何晏、(宋)邢昺:《論語註疏》,(清)阮元校刻《十三經註疏》(5),第5338頁。[16](宋)程顥、程頤:《河南程氏遺書》卷19,《二程集》,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257頁。[17](宋)朱熹:《論孟精義》,朱傑人等編《朱子全書》(7),上海古籍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10年版,第52頁。[18](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51-52頁。[19](宋)黎靖德:《朱子語類》(1)卷6,中華書局1986年版,第101頁。[20](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5頁。[21](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5頁。[22](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6頁。[23](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4頁。[24](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5頁。[25](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6頁。[26](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1《答程允夫》(4),朱傑人等編《朱子全書》,第22冊,第1865頁。[27](宋)黎靖德:《朱子語類》卷22,第2冊,第520頁。[28](宋)朱熹:《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49《答滕德粹》(9),朱傑人等編《朱子全書》,第22冊,第2277頁。[29](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9頁。[30](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9頁。[31](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8頁。[32](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7頁。[33](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7頁。[34](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3頁。[35](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4頁。[36](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6頁。[37](宋)黎靖德:《朱子語類》(6)卷94,第2382頁。[38](宋)黎靖德:《朱子語類》(2)卷22,第519頁。[39](明)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船山全書》(6),嶽麓書社1991年版,第611頁。[40](明)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船山全書》(6),第590頁。[41]日本江戶時代的荻生徂徠《論語徵》注「禮之用和為貴」之「和」,曰:「蓋和者,和順也,謂和順於事情也。」[(日)荻生徂徠:《論語徵》,(日)松平賴寬《論語徵集覽》,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版,第82頁][42](明)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船山全書》(6),第590頁。[43](明)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船山全書》(6),第591頁。[44](清)劉寶楠:《論語正義》,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248頁。[45](清)劉寶楠:《論語正義》,第29-30頁。[46](清)戴望:《戴氏注論語》卷1,《續修四庫全書》(157),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68頁。[47](清)俞樾:《群經平議》卷30,《續修四庫全書》(178),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486頁。[48](清)康有為:《論語注》,中華書局1984年版,第12頁。[49](清)簡朝亮:《論語集注補正述疏》,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7年版,第48頁。[50]楊樹達:《論語疏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28頁。[51]楊伯峻:《論語譯註》,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1頁。[52]李澤厚:《論語今讀》,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5頁。[53]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第1卷,第50-51頁。[54]張分田:《「禮之用,和為貴」是維護綱常禮教的理論命題——以朱熹的專制主義和諧觀為典型例證》,《天津師範大學學報》,2017年第1期,第14頁。[55]《中庸》說:「《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朱熹解曰:「於,嘆辭。穆,深遠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斷先後。』」[(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35-36頁][56]朱熹《大學章句》解「明明德」曰:「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虛靈不昧,以具眾理而應萬事者也。」[(宋)朱熹:《四書章句集注》,第3頁]

責任編輯:慊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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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山語文「一起閱讀」欄目已陸續推出有關《論語》內容的解讀,讓我們一起走進經典,感悟經典魅力,收穫「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的快樂。【一起閱讀】5、《論語》:道千乘之國6、《論語》:弟子,入則孝,出則悌7、《論語》:賢賢易色8、《論語》:君子不重則不威9、《論語》: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
  • 跟領導人讀《論語》——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為人謀而不忠乎007跟領導人讀《論語》——行有餘力,則以學文008跟領導人讀《論語》——與朋友交,言而有信009跟領導人讀《論語》——釣而不綱,弋不射宿010跟領導人讀《論語》——過則勿憚改011跟領導人讀《論語》——慎終追遠012跟領導人讀《論語》——夫子溫良恭儉讓013跟領導人讀《論語》——信近於義
  • 南懷瑾解讀《論語》: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
    註:本文選自南師《論語別裁》第07章《述而》南懷瑾解讀《論語》:弟子們的學費問題南懷瑾解讀《論語》: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遊於藝南懷瑾解讀《論語》:夢中的憂樂南懷瑾解讀《論語》:一肩挑盡古今愁南懷瑾解讀《論語》:此事古難全南懷瑾解讀《論語》:孔子與南子的「緋聞」南懷瑾解讀《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