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城記
燕京大學能否重現輝煌?
梁子民 畢文昌
中青在線-中國青年報 2008-12-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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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經過多年協商,司徒雷登的骨灰於今年11月中旬在杭州安葬,受到各方好評。司徒雷登生在中國,長在中國,一生對中國懷著友好的感情。在抗日戰爭期間,他同情受侵略的中國人民,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他被日軍關進監獄達3年多。抗戰勝利後曾任美國駐華大使,1949年曾經為美國和新中國建立外交關係作出努力,未能成功,只好離開中國。中國人知道他的名字,主要是因為毛澤東的文章《別了,司徒雷登》。根據這篇文章的觀點,過去國內輿論對司徒雷登多為負面評價。這次骨灰安葬表明,官方對他的評價,將會趨於正面,以對華友好人士定位。
畢:綜觀司徒雷登的一生,與其說是個外交家,不如說是個教育家。他一生的主要精力都貢獻給了燕京大學。重新評價司徒雷登,必然引出重新對燕京大學進行歷史定位的問題。近年來,民國時代的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西南聯合大學等國立大學,都得到了正面的評價,南開大學等私立大學也得到了正面的評價,但燕京大學這樣的教會大學,還沒有得到正面的評價。實事求是地弄清這個問題,恐怕比解決司徒雷登身後的個人歸宿更有意義。
梁:我認識一位先生叫張定,今年80多歲了,是畢業於燕京大學的一名老共產黨員,他對這個問題有過分析。他說,燕京大學曾被一些人說成是「美帝國主義文化侵略的工具」,因為燕京大學是美國人創辦的私立大學,曾設有宗教學院,校長司徒雷登是美國人。其實,在燕園內,學生、教職員工都有信教或不信教的自由,也有相信馬克思主義和各種思想的自由。各種進步民主的社團活動,包括基督教的活動,都是自願參加。宗教學院規模很小,設在校園邊緣的一座小樓裡面,學生人數也極少。司徒雷登一生致力於燕京大學的中國化與現代化,並且得到切實的成功。在我國醫學界、新聞界、外交界、教育界,以及其他社會科學、人文科學、理工科學乃至國家領導人中,都可以看到不少燕京大學歷屆畢業生的名字。他們是專家、學者、教授和各行各業的傑出人才、拔尖人才。燕京大學一共存在33年,規模不大,在校學生從未超過1000人。但是如今僅中國科學院、中國工程院的院士就有50多人,加上各學科的學部委員、學術帶頭人、專家、教授就更不勝數了。若以院士數目與學生人數相比,恐怕在全國高等院校中,燕京大學是比例最高的。燕京大學為我國培養了大量優秀人才,為國家作出了重要貢獻,是歷史的事實。特別是1949年後中國外交界、新聞界以出身燕京的學生為基本力量,中國的社會學、歷史學研究,從吳文藻到費孝通、林耀華,從顧頡剛、容庚、鄧之誠到何炳棣、瞿同祖、馮家升、譚其驤等,都和燕京有關。這些年來人們對燕京大學的評價,在事實上也已基本趨於正面。
畢:的確如此,人們熟悉的作家冰心,電影藝術家孫道臨,外交部前部長黃華,《人民日報》原總編輯譚文瑞等,都是燕京大學畢業生。為制止非典流行而受到國人尊敬的蔣彥永大夫,也是燕京大學畢業生。燕京大學為中國培養的非常優秀的人才太多了,舉不勝舉。說燕京大學的水平當時在中國居於前列,在世界進入一流,我覺得並不過分。
梁:燕京大學本著「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務」的校訓培養出來的學生,不論在專業水平,還是在人格修養方面,今天國內的許多重點大學,恐怕難以望其項背。當然,這種時代的落差,不只是學校的因素,也有社會的因素。
畢:可惜的是,燕京大學在上世紀50年代初院系調整時,被分而治之,合併到北大、清華等院校去了。從此,燕京大學在中國消失。改革開放以後,燕京大學校友會恢復了活動。許多老校友都有一個心願,就是恢復燕京大學。現在,燕京大學校友們陸續老去,最年輕的也快80歲了。他們在有生之年看到母校重現輝煌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
梁:在經濟領域,人們已經認識到像「文革」那樣「破四舊」是愚蠢的,老字號的價值是寶貴的。同仁堂、全聚德這些老字號的招牌本身就是天價的無形資產。其實在教育領域道理也是一樣。名牌大學的校名本身就是無形資產。某些上市公司,都知道要借清華、北大的校名造勢。新建一些沒有歷史傳統的院校,不如恢復一些歷史上的名校。名校的精神,是無價之寶。只讓燕京啤酒流行,不讓燕京大學再生,實在說不過去。
畢:現在,國家提出科教興國的戰略,連年提高教育投入,想在中國辦出世界一流大學。然而,世界一流大學的產生,不光是一個錢的問題。光靠巨額資金,未必能辦出好的大學。更重要的是要有包容的胸懷,營造適合大學發育的政治環境和文化環境。
梁:中國現代大學的歷史,是一個真實的歷史存在。對於以往的歷史,各個時期,在不同的現實處境下,得出不同的評價,有可以理解的原因。但在今天這樣的歷史條件下,如果還原真實的歷史,對現實更具啟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