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片名作為影視作品給觀眾的第一印象,往往採用一些陌生化手法以延長觀眾對電影片名的審美難度和審美時長,從而在電影觀眾心理留下更為深刻的印象。誠如朱剛指出的,陌生化理論「跨出了語言文學的範疇,而把它放在了『感知』的層面上。這樣,以陌生化為代表的『文學性』就不止於文學作品,……因為一切藝術形式都是通過感知產生審美效果的。」因此,作為旨在推新求異的陌生化理論從一誕生就對翻譯交際活動,尤其是以感知審美為基礎的電影片名翻譯具有很強的解釋力。電影片名的譯者如能洞悉譯出語片名陌生化的文化美感和修辭特色,並在譯入語片名中如實地或創造性地再現原電影片名中所蘊含的這種陌生化的音韻之美、修辭之美和文化之美,不僅能夠再現原譯出語片名陌生化的藝術價值,也才能在譯入語受眾心理產生與譯出語受眾功能對等的美學感知,從而更好地達到影片的商業預期。
二、英漢電影片名翻譯技巧
電影片名翻譯與其他任何形式的翻譯不同,因為片名是對電影所含信息最凝練的表述,其譯製質量的高低直接關係到片名在譯入語受眾心理激起的美學感受,進而影響到影片最終的票房號召力。中英片名在命名之時,就往往藉助陌生化手法,以期打破電影受眾程式化的心理預期,進而引起觀眾的好奇之心,因此,單純的以是否直譯或意譯,甚至歸化或異化等傳統翻譯手法,對電影片名譯製水平進行衡量和評價通常起不到太大的指導作用。不妨,從以下三個翻譯標準對電影片名譯製質量進行衡量,即是否保留了原片名的音韻之美,是否創造性再現了原片名的陌生化修辭之美,是否忠實地傳遞或重塑了原片名的文化意象。
(一)保持音韻之美是片名翻譯的前提
電影片名與其他任何形式的文學語言沒有本質區別,同屬於有聲語言,首先訴諸聽覺。誠如雪萊在《詩辨》中強調的,語言的音韻與意思的結合能產生巨大的藝術張力,使讀者產生多重的心理感受,從而提升他們的審美體驗。可見,音韻之美是語言創作的必要前提。但英漢語分屬於語調語言和聲調語言,因此在音韻的表現形式上也不盡相同:英語多以輔音+元音的多音節單詞為單位,因此音韻美主要表現在輕重音的交替更迭以及首尾押韻;而漢語則主要以聲母+韻母+聲調的單音節漢字為單位,因此音韻之美表現在文字的平仄和元音的轍韻上。
漢語電影多以平仄對稱或交替的四字短語命名,例如《非誠勿擾》採用的就是兩個平音與兩個仄音前後對稱,讀起來抑揚分明、朗朗上口;同樣,疊詞、疊韻和雙聲都是漢語電影常用的命名方法,幾部耳熟能詳的電影《廬山戀》《紫日》和最近剛出的影片《寒戰》都是採用的疊韻方式,給觀眾以過「耳」不忘的聽覺上的陌生化美感,讓觀眾在沒有觀賞精彩的影片之前已經感受到了電影片名帶給人的聽覺上的音樂美感。
在電影片名翻譯時,譯者應在語言的轉換過程中努力保留譯出語片名的音韻之美,雖然此類譯名屈指可數但也不乏佳譯。例如影片The Green Was My Valley的譯名《青山翠谷》,採用的乃是平平仄仄的音律,甚至較之原片名更能給人以一碧千裡、翠綠欲滴、綠草如茵的視覺與聽覺上雙重的美感;再如You Cant Take It with You譯為《浮生若夢》,其中「生」「夢」疊韻,譯名極富樂感,給人以人生變幻無常的聽覺美感,容易引起觀眾的興趣;還有另外一部奧斯卡最佳影片The Sting,譯名為《騙中騙》,採用的乃是ABA的疊詞方式,讀起來朗朗上口,以音韻上的陌生化美感討好受眾眼球的同時,也愉悅了其聽覺對美好的追求,不失為片名翻譯上的佳作。以上譯名忠實地保留了或創造性地表現了原片名的陌生化的音樂美感,使譯入語受眾體會到了與譯出語受眾功能對等的音韻之美。
(二)再現修辭是片名翻譯的基礎
陌生化修辭在電影片名中的使用,能夠以語言的新奇之美吸引觀眾的注意。誠如馮慶華指出的,修辭格是「語言中最為獨特、地道的表達形式,因此也更能夠深層次地反映不同民族的文化與審美傾向」。(2011:224)在電影片名中加以矛盾、雋句、用典、回文等陌生化修辭格,可以激起觀眾審美的熱情,並延長其審美的時長,從而給觀眾留下更為難忘的印象。因此,譯者應該在深刻理解原片名修辭美感的同時,力爭在譯入語中找到對應的修辭格或者創造性以嶄新的辭格保留原片名的修辭之美。
不妨以電影The Other Boleyn Girl為例,該片名譯為《雀佔鳩巢》,為原本平淡無奇的片名加入了仿擬的修辭格。細心的觀眾可能會發現該片名是對「鳩佔鵲巢」的仿擬,但又不是單純把「鵲」與「鳩」對掉了位置,而是以「雀」取代了「鵲」。譯者如此處理可謂煞費苦心,因為該影片講述的是16世紀英王亨利八世與大臣的妻子瑪麗?波琳及其姐姐安妮?波琳香豔而荒唐的戀情故事。因此以「鳩」和「雀」形容這兩個為世俗所不齒的女子可謂傳神之作,同時也為影片增添了幾分陌生化修辭美感,更能吸引國內受眾進入影院一探究竟。再如另一部喜劇電影Mrs Doubtfire,片名使用了oxymoron修辭格,即將意思截然相反的兩個詞搭配一起,並使它們在對立中凸顯所要表達的思想,從而製造出詼諧幽默的陌生化修辭美感。基於上述原因,有譯者將其譯成《窈窕奶爸》,把形容女子的「窈窕」和「奶」與表示男性的「爸」字搭配一起,再現了原片名的矛盾辭格,給譯入語觀眾以陌生化的新奇之美,也把電影中的男主人公因思念自己的孩子而喬裝打扮的辛酸表現得淋漓盡致,忠實地再現了原片名的修辭美感和主題內涵。
(三)傳播文化是片名翻譯的靈魂
電影片名的翻譯過程不僅僅是語言轉換的過程,更是文化交流傳播的有效途徑。但由於中西方「在歷史背景、地理環境、社會生活、政治經濟、宗教信仰、風俗習慣、思維方式等方面的差異,所以各自擁有不同的文化」。(2010:127)譯者只有做到對中英兩種語言所反映出的文化內涵瞭然於胸,才能夠在譯入語中忠實地傳遞原片名的文化信息,從而使譯入語觀眾得到與譯出語觀眾功能對等的陌生化美學體驗。
因此,翻譯某些含有文化信息的電影片名,如能洞悉兩種文化的相融共通之處,會給譯名帶來別樣的風味。以周星馳的《大話西遊之月光寶盒》為例,香港的譯名為Chinese Odyssey: Pandoras Box。眾所周知,Odyssey是有關奧德修斯冒險歷程的希臘神話故事,與中國的《西遊記》體裁相仿;且pandoras box也是來自希臘神話,喻指災難的淵藪,與電影中使至尊寶備受感情折磨的月光寶盒十分相似。
因此,該譯名做到了中西文化的水乳交融,使譯入語觀眾獲得了與中國觀眾相同的文化美學感受,真可謂不可多得的佳譯。再如影片The Wizard of Oz,譯為《綠野仙蹤》,改編自美國著名作家Frank Baum發表的奇幻冒險故事集,被譽為美國的《西遊記》,講述的是小女孩Dorothy在尋找回家路上經歷的神奇古怪的奇幻之旅。眾所周知,《綠野仙蹤》原為清朝李百川所著的一本志怪小說,講的恰恰也是主人公在修仙路上收徒降妖的奇幻歷程,這與電影The Wizard of Oz的主題不謀而合。如此翻譯既保留了譯出語片名的思想內涵,又迎合了譯入語觀眾的文化審美要求,不失為形神俱佳的譯作。再如另一部電影Firday the 13th,譯為《13號星期五》,恐怕許多潛在的國內受眾因片名的不知所云而會望「名」卻步。其實,根據《聖經》所載,耶穌被猶大出賣,當時參加最後晚宴的正好是耶穌與12門徒總計13人,這一天又恰逢星期五,因此在西方文化裡,13為不吉利的數字,如果再趕上星期五就更加不祥。筆者拙見,片名若改譯為《黑色星期五》,則一方面照顧到中西文化的差異,另一方面也保留了原片名的陌生化美感,更易於引起觀眾的好奇之心,從而為電影帶來更佳的票房收益。
電影片名作為影視作品的精髓所在,其譯製質量的高低直接關乎影視作品能否得到觀眾的接受和喜愛。陌生化美感正是為了打破日常習見、俯拾皆是的平淡與乏味,使讀者在驚喜中獲得新奇的美學感受,從而體會到作者匠心獨運的良苦用心。需要注意的是,原本陌生化美感十足的電影片名在譯入語中或許平平無奇,這就需要譯者充分發揮自身創造力,深諳中西語言文化之異同,在譯入語中創造性地表現出這種原片名的陌生化美感,從而實現藝術美感在兩個不同文化領域的功能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