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塔倫蒂諾被譽為「好萊塢怪才」。
他出生於20世紀60年代,那時候正是後現代主義文化思潮盛行之時,從小耳濡目染的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傾注了大量後現代主義文化的風格。
昆汀自己曾經在音像出租店打工,在此期間,他觀摩、學習上千部在電影史上都堪稱經典的電影,擁有著深厚的電影文化功底。
昆汀·塔倫蒂諾
後現代主義本身固有一種拒絕現代主義的形式限定原則與黨派原則,而昆汀在此基礎上對形形色色的類型電影進行大串聯,在反類型的基礎上無意中創造出一種新的類型(新黑色電影),在敘事手法上也掀起20世紀90年代後現代敘事的新一輪狂歡 ,《無恥混蛋》就是其中之一。
故事發生在二戰期間,一群犯了罪的美國士兵原本將要被處以死刑,但是非常時期採取非常政策,他們被允許戴罪立功——深入已被納粹佔領的法國去執行一項危險任務,此項任務代號為:基諾行動。
《無恥混蛋》
《無恥混蛋》的故事結構由五個章節,兩條線索組成,一群犯了罪的美國士兵去法國執行一項危險任務,另一邊,一名法國女孩決心為被納粹殺害的家人報仇。
今天,我們將從電影的視聽語言、敘事結構、主題情節三個方面,淺析電影的暴力美學色彩,首先,讓我們一起來了解一下,什麼是「暴力美學」?
在我們人類的進化歷史上,為了爭奪生存的環境與空間,我們最先是與大自然作爭鬥,漸漸地開始了內部自身的爭鬥,而「暴力」是人類在互相爭鬥中展示力量的一種方式。
「暴力」與「美」怎麼看都不應該被放在同一個詞彙當中,它們本是毫不相干的兩個極端差異,甚至是難以相融的文化觀念,而藝術卻將兩者融合,形成了一種全新的美學體驗。
實際上,暴力的「美」在中國古代就開始被人們所欣賞。比如《論語·八佾》中的《大武》,把戰爭場面描繪得十分生動,同時還有對商朝取代周朝的的戰爭過程詳細的記載 ,孔子也讚嘆其「盡美矣」。
《無恥混蛋》中「美麗與暴力」雙重隱喻下的蘇珊
「暴力美學」起源於二十世紀的六十到八十年代,它最先是出現在影視圈的新詞,之後又通過影視圈傳達到其他的領域。
郝建發表在《當代電影》的一篇文章《美學的暴力與暴力美學》中指出:
「暴力美學的內在含義是去發現電影中存在的形式感,把電影中的暴力美擴大化到讓觀眾們感到炫目的程度,讓我們去忽視其中的道德化的社會效應。」
也就是說,在電影中,導演用畫面美化了「暴力」,讓觀眾忽視了其中的道德探究,用這樣的形式展示思想,是美學與藝術表達上的一種顛覆。
戴罪立功的士兵們
在電影《無恥混蛋》中,昆汀用反常的情節結構、漫畫式的敘事基調、混雜的拼貼方式、反諷和滑稽模仿手法等等,處處表現了在20世紀60年代以後,西方社會經歷了危機和動蕩,青年一代對資本主義社會的憤懣、反抗和精神上的混亂。
其中,電影中的「暴力美學」,有以下三點特徵:
1、從視聽語言的角度來看,暴力具有「兩重性」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極端化的「暴力」並不會輕而易舉地出現,必然會伴隨著道德的制約和秩序的束縛。而「暴力」在電影中,作為一種藝術表現形式,為影像構建開闢了廣闊的空間。
昆汀的電影暴力性極強,然而他在《無恥混蛋》中,將暴力化傾向推向極端的同時,又試圖通過種種方式和手段來「消解暴力」,以此來增加影片的娛樂效果和藝術效果。這種「瘋狂建構」與「極力消解」的兩重性極大地刺激了人們對電影逼真細節的感官刺激,和情感表達的深刻體會。
蘇珊中槍
比如,在影片第五章,「巨人臉龐的復仇」,蘇珊震撼死亡的那場戲:在放映室內,白衣男子和紅衣女子持槍對射,而鏡頭中心一直保持不變。在這裡,無需營造多餘的緊張感,白色與紅色間的掙扎和纏繞就讓人性的崇高與卑微,命運的必然與偶然在其中交織在一起,直指人的靈魂深處。片刻之後,蘇珊中槍,時間在瞬間變慢,紅色的一群碎片和飛濺的血液充滿「暴力」色彩卻也帶著「詩意」和「美感」。
白色與紅色間的掙扎和纏繞
蘇珊娜死亡的片刻無疑是美麗的,昆汀將她暴力的死亡進行了詩意的消解,碎片式的掙扎和無法用黑白對錯來形容的結局,讓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2、從敘事結構來看,暴力具有自由性
典型的後現代文化不是一種純粹創造的文化,而是一種引用文化有著明顯的拼貼零散化和解構的特徵,這一特徵往往成為一些暴力影片敘事中的一種表徵和手段。
《無恥混蛋》這部二戰題材影片的故事框架來源於 1967 年查爾斯 · 布朗森導演的《十二金剛》和1978 年的義大利 B 級電影《戴罪立功》。從取材上來講本來就是一種拼貼。
《無恥混蛋 》的故事結構由五個章節組成,昆汀表示:
「電影中的每 一個章節都有著含糊暖昧的不同,這種不同來自於視覺上和感覺上,每一個在風格上都是不一樣的。」
愛森斯坦曾在1923年《左翼文藝戰線》提出過「雜耍蒙太奇」,他是「暴力美學」美學思想的開創者,同時也是技術的先行實踐者。
他的理論主要是主張導演們把自己的思想理論通過剪輯的方式植入到電影中,然後傳達給觀眾,在這個過程中觀眾一直處於被動接受的地位,完全沒有自己的思想,這時他們沒法對這個影片提出任何的看法與導演們交流分享。但是,昆汀卻不是這樣。他的元素更具有隨意性和自由性。
「100張頭皮」的遊戲
無論是「無恥軍隊」中的「棒球棒」哥,還是刻畫在額頭上的「納粹」標示,還是「100張頭皮」的遊戲,他把所有的元素毫無限制地呈現給觀眾,將道德與社會的評判拋到一邊去,卻把對於美學的選擇與判斷卻交給了觀眾們自身。這體現了他對觀眾的們思想意識的尊重,同時也提供了一個廣闊的思維空間,能讓觀眾們有自己的判斷與選擇。
3、從主題情節來看,暴力具有戲虐性
從最初構思到準備劇本,昆汀沉澱這部作品用了差不多五年的時間,在昆汀的作品中從不單純的以惡來表現惡。他說:
「我只想拍讓自己過癮的電影。那麼,面對猶太人向劊子手納粹的復仇,除了以暴制暴的方式別無選擇。」
作為後現代消費社會的伴生物, 昆汀的暴力電影主要以遊戲娛樂為中心, 它更多地追求影片的純粹觀賞性和故事中那些好玩的,有趣的東西。在電影中,他不但把「希特勒」本人請上了銀幕,還對他進行「報復性」地刺殺,最後竟然還「成功了!」讓觀眾如攻克遊戲進度一般大呼「過癮」!
即將被槍殺的「希特勒」
昆汀在極力展現瘋狂暴力的同時,又是與遊戲、搞笑同時存在的。如三個不會說義大利語的無良雜軍混入電影院被蘭達揭穿那場戲。
值得注意的是影片第四章,那場「地下室談判」的情節設置。這可謂是對人性與戰爭本身赤裸裸的諷刺。
在酒桌之下,三支手槍都不約而同地對準了同一目標——對方的生殖器。這個人體的特殊器官可以進一步引申為「欲望的泉源」。人與人之間的不滿、競爭、衝突,甚至戰爭,都是在原始欲望的始作俑下一步一步發展出的實際表現。
地下室談判
在這裡,導演似乎想要嘗試讓觀眾理解,人即使不斷嘗試著鞭撻欲望的根源,卻總是無法阻止由它的無盡積聚而最終迸發的戰爭,人性的矛盾與鄙劣總是伴隨著悲劇和戲虐。
昆汀的暴力是「孩子式」的暴力,而這種純為娛樂的暴力卻更能契合後現代文化的精髓,因為後現代文化在人本哲學方面的表現的衝動,就是將人文價值的探尋變成了遊戲和荒誕。
在此基礎上,我們應該對於「暴力」本身擁有更多的思考。除了我們身邊一直上演的犯罪,我們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摩擦也是一種「隱性暴力」。
生活體系為了有效的分配有限的資源,將競爭引入了人們的社會生活中,使之成為一種有效的生活模式,可是在生活的壓力下人們有時會採取罪惡的方式來獲取生活的資源價值,因此暴力的方式就產生了。
現代人之間的信任越來越弱,同時對於社會的信任也不斷的缺乏,人們缺少應有的安全感,逐漸變得狂躁而又焦慮不安,而不良的形態又會形成更多的暴力,惡性循環。
我們在觀看電影的同時,是不是也應該反思自己的生活,難道我們的人生就只是戲虐與諷刺,焦慮與不安的多重背景下,無法平靜的一段故事而已嗎?我們能不能從中吸取教訓,讓自己的生活有那麼一點點的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