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亭的功用是多方面的,在見證客家先民艱辛謀生的同時,也扮演著傳播客家文化的角色,茶亭成為客家飲食男女山歌對唱、萌發愛情、快樂與痛苦並行的地方。
客家青年男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婚姻幾乎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砍柴、挑擔在茶亭的短暫相遇,或是無意的一瞥,往往心旌蕩漾,以唱山歌去撩撥對方、釋放感情烈火。
阿哥先以山歌「投石問路」,唱道:
嶺崗頂上有茶亭,
茶亭裡面等情人。
坐哩幾多冷石板,
問盡幾多過路人。
妹妹心領神會,試探著對方是否有誠意,唱道:
老妹約哥到茶亭,
泡杯濃茶會情人。
勸哥莫去論茶色,
入口才知味道清。
在茶亭的「自由世界」裡,像這樣露骨的情歌,對於歇腳的人來說,是最佳調料品,笑一笑,減輕了疲勞,誰也不會去究竟「茶亭文化」是雅是俗,對偶遇的「無常野鬼」會一笑了之。也有比較「文雅」一點的山歌,以「含沙射影」「旁敲側擊」的含蓄,在自唱自聽裡抒發對愛情的嚮往。平遠縣長田鎮長江村崗子上的「敬立亭」,牆壁上書寫了《欖子》情歌:
欖子打花花攬花,
郎在欖上妹欖下。
掀起衫尾等郎欖,
等郎一攬就歸家。
這首山歌情景交融,用語雙關。在客家話裡,「欖」與「攬」同音,詼諧生動,歌手真是急智多才。茶亭裡的短暫歇腳,勞者、行者紛紛亮出歌喉,以天籟之音響徹山谷,豐富了客家農村的精神生活,如:
放下擔子坐茶亭,
敢唱山歌唔怕人。
阿哥好比諸葛亮,
唔怕曹操百萬兵。
如果把散落在崗頂、山坳的茶亭比作菩提珠子的話,那由南北貫通的三百裡鹽米古道,就是串起客家精神「佛珠」的紅絲帶。客家人挑擔子的艱辛汗水、趕考秀才的智慧之光,在時光裡打磨光滑,吸納客家「耕讀傳家」「吃苦耐勞」和「和睦鄉鄰」的營養,將這串庇佑客家人的項鍊滋潤得光彩照人。
「行出行入行正道,善始善終善為人。」平遠縣河頭鎮柞樹徑「行善亭」,以「行」「善」為首字作對聯,把深奧的做人道理說得形象,讓人讀後即心領神會。可以這麼說,入亭歇息,上了一堂德育課。
在眾多的平遠茶亭對聯中,不乏膾炙人口的高雅之作,如清末民初的嘉應書畫大師韓實根為八尺「快來亭」題寫的對聯:「快哉此亭宜晴宜雨,來得其所可止可行。」
明朝末年,八尺鎮鳳頭村出了個進士韓元勳。韓元勳在程鄉考試回來後,將一路趕考地的地名、茶亭寫成《地名謠》詩,包括了梅縣相公亭、五裡亭:「驟雨傾盆雷打樹,相公相慰莫驚惶。再行五裡黃昏近,歡天喜地進程鄉。」
進士與茶亭結下不解之緣,大大提升了茶亭的文化檔次。無獨有偶,河頭鎮柞樹徑尾有一座「集善亭」,也由進士題寫了對聯。相傳,清代進士姚璋晚年居家,偶然發現集善亭內不少人歇腳飲茶,便即興揮毫:「出入都是鄉鄰,慢慢飲茶談舊好;往來並非嘉家,行行趾足息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