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非常榮幸,邀請到《大秦帝國》作者孫皓暉老師,《大秦帝國》是一部創作歷時15年,是目前唯一一部全面的、正確的去描寫秦帝國時代的長篇歷史小說。今天孫老師給我們帶來的課題是《大秦帝國及中國文明重建》,希望大家通過今天下午的課程,能對秦國崛起有一個全新的、完整的認知,去體會這個過程中,歷代君王為最後的統一大業奠定怎樣的基礎。
接下來讓我們用熱烈掌聲有請孫皓暉老師!
孫皓暉:女士們、先生們、朋友們,大家下午好!今天來到湖畔大學跟大家交流,我非常高興,也有點很新鮮的感覺。之所以高興,因為我們從事的行業,本質上有相同之處,你們做的技術行業以及最前沿網絡領域所做的貢獻,都是在悄悄的、不知不覺的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而生活方式的改變,本身就是文明演變的開始。所以這種創造性與我們對於文明的思索和研究,本質上是重合的,所以有一種精神融入的感覺。
再一個,湖畔大學所展現出的精神面貌,我們感到很振奮,方陣整齊、顏色不同,有內在結構,讓我想起了戰國墨家學派,墨家是我在《大秦帝國》裡面,包括在五千年文明史當中,最為推崇的學派之一。它在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提出了和「博愛」一模一樣的「兼愛」的學說。
第一「兼愛天下」,第二反對戰爭、熱愛和平,而且是以自己學派團體的力量,力圖改變社會,唯一的缺陷是無視法治。所以墨家作為一個光輝的學派,後來突然消亡於戰國之後,就是這樣的原因,但是墨家的精神風貌,以學派一己之力,嚇得天下諸侯都把它當作正義的旗幟來對待,這是我們中國學派領域,獨有的一個民間正義的旗幟。
今天在大家的某種風貌上,我看到了學派在整齊劃一之後達到多大的精神衝擊力,這一點希望湖畔大學堅持下去,對外有一個鮮明的,至少感官上就有一個鮮明的衝擊力,這是內在凝聚的結果,這一點也祝賀湖畔大學。
今天我講的問題,題目很龐大,《大秦帝國與中國文明重建》,這一個龐大的題目,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去講它。對於這個問題,我想起了赫胥黎的《天演論》,《天演論》有一個前沿,有一個序,這是作者本人以演說家的角度,講述重大問題之前,請教他的老師,說我假定我的聽眾都知道了一些什麼,面對聽眾,需要知道他們擁有哪些基礎知識,我從哪裡開始講起。
他的老師回答說假定他們一無所知,這樣你的知識結構,你的整個講問題的邏輯才能全面展開。今天我也假定你們在文明領域一無所知。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講,從大家最關心的中美貿易戰做一個開頭。(鼓掌)
中美貿易戰跟大家都有切身的關係,大家都在議論,但是幾乎所有人都沒有關心到中美貿易戰中間,打出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我們國家沒有關注、社會也沒有關注,就是它提出了中美關係中最基本的一個問題,也是國際關係格局中最基本的問題,就是美國一個議員說的:「我們是在跟一種迥然不同的文明和意識形態在打交道,在發生摩擦」。
為什麼西方國家,尤其是美國對於世界關係中的問題,動輒就用「文明衝突」、「文明接觸」這樣的概念來說明問題,一個側面說明了人類迄今為止,它的關係最基本的是國家關係。如果稍微有一點歷史常識的人知道,人類國家的出現是公元前4000年,人類第一個國家出現,叫做蘇美爾,在西亞,西方人稱為中東的區域,出現第一個國家。
到現在國家出現已經6000多年了,在這6000多年裡面,國家在各個時代都有各個時代的發展形態,我在來之前剛剛修訂完我的一本50多萬字的著作,就叫《國家時代》,總結人類中國家出現以來,到現在6000餘年以來,國家形態在各個時段的演變以及生亡興滅的經驗教訓,以及國家時代在各個歷史時期所發生的文明衝突。
美國對於貿易戰,用文明衝突和迥然不同的文明打交道這樣的話來認識中美關係的話,我覺得我們對美國可能觀察的或者體會的就要深刻得多。相對於西方國家對於國際關係衝突中的本質性定義而言,我們國家在這方面話語比較短缺。
我們沒有世界所熟悉的語言譜系來應對這些東西,所以我們談到中美利益的差別,我們往往純粹從貿易衝突,就說貿易問題,從技術上去說明。我們很少從更大層面、更本質的層面去看中國40年改革開放以後,在國際關係中所處的格局以及引起別人的感受。
中國威脅論只是一個表面現象,最深刻的問題應該是文明衝突問題,每當世界進行到轉折性的歷史關頭的時候,文明問題、文明崛起問題、文明衝突問題都成為當時最激烈的問題。在這一點上,日本比我們要自覺。
從1840年開始,一方面我們對於自己的文明進行反思和批評,但是中國始終沒有出現對世界文明和本民族文明進行深入思考的著作,日本明治維新的一開始,最有影響的著作是一部文明著作,是福澤諭吉的《文明論概略》。《文明論概略》奠定了日本崛起的精神基礎,它提出最基本的觀念,認為黃種人的文明比白種人發達,而且是列舉具體形態去證明,論證日本文明是從中國東漢怎麼繼承來的,等等。
《文明論概略》出現於日本近代史明治維新之後,它有一定時代的基礎,也代表了日本人當時目光在全世界觀察的深刻角度。在這一點,我們中國1840年到現在將近200年,始終沒有出現用公眾熟悉的世界性語言,去解剖、去解讀世界文明這樣一個著作,也就是說我們沒有以中國的語言譜系去解釋世界文明的著作,也沒有以世界文明的視野去呈現中國歷史內容這樣的著作。
所以我們對於自己的文明是處於失語狀態的,無論是我們的外交場合還是在具體經濟有分歧的場合,我們使用的外交語言都是比較單薄的,我們一旦碰到西方在外交場合,提到文明這一類的問題,原則上都採取了迴避態度。
其實要從文明領域出發,這個問題可以說得更深刻,甚至對於我們國家更適合,我們基本上不談社會主義和資本主義,貿易衝突中不談這樣的問題,不談意識形態問題。西方正好給我們觀察這個問題,提供了一個絕對好的入口,就是從國家歷史意義上,甚至從國家文明爭議性差別上,去對比東西方文明,本來是一個很好的入口。
中國文明5000年歷史,它沒有原罪性的殖民地行為等等,西方文明不一樣的,無論在貿易上、戰爭上、政治上,差別都是很鮮明。這個領域展開對比,正好對於兩個國家形態甚至民族精神都是最好的說明,甚至對於經貿戰、貿易摩擦、貿易戰這樣前景的展望,也是有意義的,可惜我們國家在這方面始終處於不自覺狀態。
我希望通過在我們學員中,對於文明審視理念的擴展以及對於中國歷史大框架的了解之後,我們能夠樹立一種信心,就是中國文明和西方文明是截然不同的。可能美國人說的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對立面,比如我今天首先告訴大家一個最基本的概念,中西方文明對比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文明形態。
中國文明是核聚變效應的文明,我們是聚變產生力量的文明,西方是裂變產生力量的一種文明。我們都知道從科學意義上講,核裂變產生原子彈,核聚變產生氫彈,所以聚變比裂變在科學意義上,它的能量更大。
我們在歷史形態上,對於文明研究,我們用這兩個概念去做比喻,也就是說中國的文明,為什麼說它是核聚變,為什麼說它是聚變效應,整個文明的道路從來都是從分散走向統一的,尤其一會兒我跟大家講中國前3000年歷史的時候,會發現前3000年歷史始終是統一的提出,一直是統一形態不斷向更高發展。從公共聯盟的統一到國家形態的統一,這是大的、不斷向上的統一。
在中國歷史上,誰說分裂,國家就要打仗,因為統一是中國政治倫理的第一原則、第一法則,所以誰說分裂就要打仗,所以只有中國有反國家分裂法。在歐洲恰恰相反,誰說統一就要打仗,誰都沒有統一過歐洲。
從3000多年前開始的亞歷山大,馬其頓帝國也沒有統一歐洲,羅馬帝國也沒有統一,羅馬帝國佔領了歐洲大多數疆域,形式上只有它一個大政權存在,所以人們一般認為羅馬帝國統一了歐洲。實際上羅馬帝國在前後存在的1000餘年時間裡面,前幾百年,它是發展的過程,從公元前600多年開始,它是發展的過程,一直到獨裁官執政,從愷撒大帝,執政官獨裁制開始,到皇帝制,那個幾百年,才是羅馬帝國擴張時期,佔領大量殖民地時期。那段時間短暫的佔領了歐洲大部分國家,但是到公元前300多年的時候,它就轟然倒塌了,沒有統一。
此後拿坡侖又統一歐洲,引起了普遍戰爭,希特勒要統一歐洲,也引起了普遍戰爭,包括神聖羅馬帝國更加強大,要想統一歐洲,也不可能。也就是說在整個以歐洲為基礎的西方歷史上,它是獨立、分治,是它的價值觀基礎,它認為國家分得再小都是正常的。南斯拉夫解體,連科索沃這樣的一個小地區都能成為一個國家,前蘇聯還可以繼續再分裂下去。
所以在歐洲、在西方文明那裡,分裂是正常的,獨立和自治也是正常的,所以它是裂變文明,它也產生力量。但是它是一種不同形態的力量。中國是一種聚變文明,任何時候講究全部的族群群居在一起,統一疆域、統一文明、統一制度,這不是今天我們國家的這種形態,而是說我們從4000多年前開始,我們5000年的文明,就是不斷走向更高形態統一的一種文明,而且就是在錘鍊我們的聚合形態中間產生力量的一種文明,這是我告訴大家的第一個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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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牛棟
責編 | 秦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