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為大家安利一部曾「驚呆」好萊塢的電影——
《追討者》
因《席德與南茜》大放異彩之前,亞歷克斯·考克斯1984年便憑處女作《追討者》引起過好萊塢和西方知識分子的驚嘆,儘管這份驚嘆往往伴隨著困惑——《追討者》並未遵循任何電影界的創作規則,它更像是考克斯融合了個人趣味的思想表達。
它包含了太多的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神秘的外星人、汽車後備箱裡致命的光芒、無處不在的朋克樂手以及關於社會形態的尖銳發問。不僅集齊了搖滾樂、霓虹美學、迷幻劑等文化符號,更一針見血地指出虛無主義、消費主義、無政府主義以及冷戰迷茫的時代陣痛。
涵蓋如此多的元素,影片時不時胡來,時不時故意反著來,連片尾字幕都要從上向下走。荒腔走板、自成一派的考克斯,出道伊始便為自己的電影蒙上了混亂的詩意和深邃的哲思。
年輕的亞歷克斯·考克斯,用天馬行空的想像力,讓業界驚掉了下巴
《追討者》製作完畢後,由於風格過於怪異,一度沒有發行。沒人能想到,它竟然在半年之後憑藉雲集了伊基·波普、BlackFlag、CircleJerks和ThePlugz的原聲專輯成功「復活」。直到今天,這張專輯依舊是上世紀80年代洛杉磯地下朋克音樂影響力的最佳體現。
標準收藏公司為《追討者》設計的封面更是定位精準,可以直接為朋克專輯所用了。
影片主角奧託,一個遊手好閒的洛杉磯朋克,失業後終日無所事事。家中的父母深受電視購物裡的演說家所害,為此花光了積蓄。在對家庭和未來的不安中,奧託碰見了厭世的汽車回收者巴德,巴德為他提供了一份工作。
對奧託而言,巴德不僅代表著父親的形象,更是一個冒險世界的嚮導,這個世界充滿了競爭、金錢和毒品。儘管工作並不光鮮,奧託卻從中找到了平衡,稍稍扭轉了頹廢的生活狀態。出乎意料的是,這份平衡很快被一輛後備箱裡藏有外星人的雪佛蘭邁銳寶給打破了……
能用文字說清的劇情,差不多就這些,這可能也是本片在商業上失敗的原因。總之,知道這是一個陷入虛無主義的年輕人從事強制回收汽車的行當期間追尋外星人的故事就夠了。
《追討者》的社會背景與它上映的1984年一致,看起來欣欣向榮、充滿自由,實際上卻是經濟衰落、精神頹敗的年代。歷史證明了,贏得自由的代價,就是超高的犯罪率和失業率一起湧來。經濟的命門被資本家和銀行牢牢把控,國家和社會陷入信用喪失的不仁不義中。
「追討者」這一職業,便誕生於消費主義橫行的大環境中,他們的職能是「強制回收」。具體而言,當貸款出現嚴重違約時,提供貸款的機構就會派出追討者,將貸款時的抵押物強制回收,或據為己有,或拍賣變現。
乍一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導演顯然另有所指,儘管對方違約在先,但是這種「強制回收」顯然帶有強佔乃至搶劫的性質。先違約的不是那些「被追討者」,而是背棄了社會契約的資本主義制度,失職的政府和嗜血的資本家才是真正該背鍋的。
於是,我們看到影片統一用「淡啤」和「食物」標示啤酒和罐頭,諷刺消費主義陷阱;
搶劫便利店未遂而中彈的奧託的朋克好友,臨死前更是直言:「是犯罪讓我落到這般下場,但其實是社會把我變成了今天的樣子。」
這種說辭顯然不能成為每一個遊手好閒者的託辭,究竟怎樣才是完美的社會形態,想必無政府主義者也很難給出答案。但如果國家和社會天平的兩端,一端是所謂的「偉大的美利堅」,另一端是萎靡不振的年輕人,它離失衡就不遠了。
《追討者》中的兩個主角,看似庸常卻十分具有代表性。人人自危的年代,人們將情緒發洩在搖滾樂尤其是朋克樂中,奧託幹啥啥不行,陷入虛無主義的家人也不能給他任何幫助,他是當年所有朋克青年的縮影。
彼時剛二十出頭的埃米裡奧·埃斯特維茲,真實自然地展現出年輕人對生活不滿的心態,以及奧託從一個無趣的混蛋,到變成一個成熟的混蛋的全過程,即使放在今天,仍能讓年輕觀眾找到共鳴。
可惜的是,《追討者》之後,埃斯特維茲似也陷入了奧託的生活怪圈,演員之路越走越窄,即便他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馬丁·西恩也無濟於事。
至於哈利·迪恩·斯坦頓飾演的巴德(斯坦頓還出現在同年上映的《德州巴黎》中完全不同的洛杉磯),則像是人到中年的奧託,再成熟也掩飾不了他的憤世嫉俗。
如果沒有邁銳寶後備箱裡的外星人,奧託和巴德將日復一日渾渾噩噩下去。天性決定了人們總是在現實生活不如意的時候,去追尋超自然的慰藉。
輪到外星人登場了。
這個打開後備箱被外星生物輻射並溶解身體的鏡頭,致敬了羅伯特·奧爾德裡奇上世紀50年代的經典電影《死吻》,爾後這輛邁銳寶乾脆化身UFO升空
事實上它從影片的第一場戲便存在了,它和科幻沒什麼關係,不過是為了表現在虛妄的社會中,人們的「心嚮往之」:完美的社會是怎樣的,或許只有宇宙中的其它生命才能找到答案,只有堅持人類特色的外星文明,方能拯救地球。
奧託別無選擇,他拋棄一切,坐在熱氣騰騰的邁銳寶上升空,以上帝視角俯瞰洛杉磯城,此時影片的情緒宣洩到達頂峰——他們不用再為生存絞盡腦汁了,他們已投身於更神聖的使命。至於結局,誰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