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岡杯的烏龍事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幅不知出自什麼人之手的、假特等獎醜書。很多人紛紛表示醜書這東西真讓人難於區分。也有留言問怎樣區分一幅書法作品是醜劣,還是稚拙。
很多人不明白,看書法字帖時,《瘞鶴銘》、《石門銘》、《石門頌》、《爨寶子》等等,這些字帖上的字看起來也不美觀,跟那些醜書差不多,為什麼這就不是醜書呢?
自東漢蔡邕開始,對於書法才有藝術地認識,後人傳說那是神人授予他筆法。事實上可能是他自己的總結,也有可能是共同的發現,他做的總結。
書法不同於寫字的地方在於三個要素,就是張懷瓘在《書斷》中所說的:「夫書,第一用筆,第二識勢,第三裹束,三者兼備,然後成書。」也就是說,只有具備了筆法、筆勢和結體,才能差不多稱得上是書法。
那些看著醜的古碑帖,是具備這三個要素的。裹束,是結字的方式,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自成一體的「體」。這是最容易產生混淆和分歧的地方,因為書寫是醜劣還是稚拙,也是通過這一點來分析的。
因為裹束正是字的結裹方法,張懷瓘雖然沒有給出明確的定義,但有這麼一段話足以說明。「改置裹束,豈止於虛實展促?其要歸於互出。」裹束不僅僅是虛實展促,還有互相出入。美書的例子不用講,這一點在揚州八怪鄭板橋的「亂石鋪街體」上表現很突出。
鄭板橋的字初一看時,大大小小,歪歪扭扭。仔細看時,才會發現一幅字中每個字的大小、長短、方圓、肥瘦、疏密,都經過精心安排,
錯落有致,相互穿插。看上去那種「亂石鋪街」的感覺,都能讓人感覺到字的質樸,如經年不曾修葺的古街。
有個詞叫「巧奪天工」,正好用來比喻鄭板橋的亂石鋪街,正是沒有安排的安排。相傳鄭板橋在創出「亂石鋪街體」之前,一直在刻苦學習鑽研。篆、隸、楷、行、草無不涉獵,到一直有個關鍵性的問題困擾著他,他始終在臨別人,但是始終臨得不能盡意。
有一次,他和妻子坐在一起乘涼,出於下意識,鄭板橋不停地在身體上空寫。結果寫著寫著就寫到妻子的身上去了。妻子嗔怪地說:「你有你的身體,我有我的身體,為什麼不寫在自己的身體上?而要寫到別人的身體上?」
一句你有你的體,我有我的體,使鄭板橋恍然大悟。書法本來就是各有各的書體,學別人就算學得再逼真,也還是跟別人不一樣。何況一直這樣寫,不就是沒有自己的一體嗎?沒有自己的風格等同於白寫了。
從此,他便注意吸取各家之長,融篆、隸、楷、行、草為一體,最終形成了別具一格的「亂石鋪街體」。又因為他的書體介於隸書和楷書之間,而隸書多於楷書,又不同於「八分書」,於是自己調侃說自己這叫「六分半書」。
這種布置的方法,不同於醜書作品中出現的醜劣。能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讓人放下戒備,這便是如孩童一樣的稚拙。並且,這種自成一體首先要在掌握用筆熟練的情況下,在裹束的法則內來完成結體。
不僅用筆正確熟練,結字合乎法度。同時,用來結字的點畫還要得勢。筆勢死板的字,肯定一樣沒有活力,沒有活力也就沒有神採。沒有神採的字,別說象印刷體,雕版印刷的字體很多都是神採飛揚的。
正如張懷瓘所說,有了用筆、筆勢和裹束,才可以稱得上書法。不然便是「江湖書法」「野狐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