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元玉。今天來給大家講一講關於宋詞研究者的一些問題。
在現代社會裡,由於科學文化的蓬勃發展,需要人們從事專亞工作時進行較細的分工,同時,也由於人們的才智大多各有長短,興趣各有所偏,因而「術業有專攻」成了文化領域的普遍現象。在文學界,作家大多不兼作批評家,批評家也不必兼搞創作,這也似乎她大家久已習慣的現狀。同樣的道理,在當代,我們從事古典詩詞、古典文學研究的同志,一般來說似乎也大可不必再去仿效古人當窗作斌、對月吟詩了。
從專業目標來看,的確並沒有哪一個大學的中文系和哪一個文學研究機構是想把他們那裡的佔典文學工作者培養成為古文作家與詩人、詞人的,上級主管部門和整個社會也沒育對他們提出這個培訓任務。這樣看來,如果有誰提倡從事古典詩詞研究與教學的人最好學會寫一點舊體詩詞。似乎是不合時宜的。或許,有人會認為這是多事,有人會認為這是苛求,甚至,我們還聽到過有人譏議作舊體詩詞的人是倒退、是「復古」,是「遺老遺少」的無聊遊戲呢!
但我要鄭重地指出:由於我們所從事的專業的特殊性,宋詞研究者學會寫作一點舊體詩詞,特別是學會較為熟練地運用長短句的詞體來表達自己的思想感情,不但是一種無可厚非的正常愛好,而且是一種在一定意義上說來必不可少的專業技能訓練。為什麼這樣說呢? 我們是研究工作者,我們的主要任務當然是學術研究而不是文學創作。但是,即使單單為著搞好學術研究.我們也亟須在詞的創作上獲取一定的感性認識與直接經驗,才不至於對找們的特定研究對象隔靴搔癢,說外行話。對於宋詞學者來說,花費一定的時間與精力學會填詞,至少有兩重意義:一是工具意義,二是認識意義。
(一)工具意義。
關於這一點,我想是不難理解的。我們研究的對象,從語言形式的角度來看,『它是古漢語中的一個特殊品種。這種長短句的音樂文學形式,自有其一套與一般古漢語不同的音韻、格律、句法、章法等等方面的規則與要求。要系統地懂得這些東西。經驗證明,單憑多讀作品和機械記憶是難以完全熟悉此道的。最好能通過一定的習作實踐來獲取深刻具體的印象,以便於掌握和運用。不如此便難以分辨四聲、五音、陰陽,難以熟悉韻律與韻腳,難以I握諸如分片、換頭、煞尾等等一系列專門化的術語的含義,電不用說體會聲情、辨識宮調、分析章法、把握風格等更高一層的要求了。
如果我們不通過創作練習來逐步掌握這一套專門的語言信息符號,我們對於詞學就可能是門外漢,或至多能當個半內行。這樣.我們在課堂,上或文章裡講解分析詞時,盡份可以把作者生平、時代背景、思想內容等等說得詳而又詳,頭頭是道,但對於最關鍵的藝術性問題就只能不餚邊際地打「外圍戰」,說不出子午卯兩,別人也就會自然而然地認為我們於詞學駱外道說不出內行話,從而不聽、或不看我們的對訛也投有用的空論了。詞的語言形式既然是我們從事於這一項專業終生都離不開的工具。
那我們就必須努力學會自己運用它—不但能閱讀,而且能寫作。程千帆先生在《古典文學知識》發表的《談如何研究佔典文學》中曾經說過這麼一段話:「搞古典文學,要能夠直接用文言文去思想,這樣,不僅可以把古代人的文字的意義看得很準確,而且作者筆下的鄧些人物形象的內心狀態。你都能把把握住。如果你能夠用古文寫,能夠使用,更好。這不是開倒車,而是掌握一種有益的工具。所以對於古漢語,希望摘古典文學的人能夠逐步達到這樣一個要求:能讀,還要能寫」。程先生談的是整個古漢語對於搞古典文學的人的工具意義,對於宋詞研究者,這個道理是一樣的。
(二)認識意義。
這裡我指的是對詞的創作甘苦獲取直接的和感性的認識,以便更親切地體會它的藝術個性與風格特徵。我們的研究對象既然是一種文學創作,那麼,我們對這種作品的創作過程、創作規則與創作經驗如果體會越深刻,在分析與評論時就越能把握其藝術特徵、談出其藝術技巧。當然,美食家不一定會下廚炒菜。但我相信,既會炒菜又會品嘗的人比起那些只會品評不能實踐的食客來,定能對佳餚美味的烹調製作發表出更切合實際的意見。更何況,作為精神產品的詞的創作,比起炒菜還有複雜得多的內容呢!我們如果親自嘗過做詩填詞的艱難,審度過聲調的平仄抗墜,權衡過遣辭造句、用典使事和對仗用韻的優劣巧拙,體會過謀篇布局和創造意境的複雜過程,那麼,毫無疑問,當我們重新來辨別古人詞作的體式,比較其風格特色,領會其創作經驗,從而進一步描述古代詞史的規律性的時候,我們就必然會得心應手,如庖丁解牛,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遊刃有餘了。
其實只耍稍稍回顧從古至今的創作史和研究史,我們就知道,詞的研究家兼具詞的創作之才,這本來是不應該成為間題的。姑且不說在宋代,詞學理論家李清照、張炎等人本身就是當行本色的大作家,單從清代至晚近來看,這三百年中許多詞學名家難道不是身兼作家與學者二任的嗎?從浙派的朱彝尊,到常州派的張惠古,周濟,以及陳廷焯,譚獻、馮煦、沈曾植、還有晚清四大家的王鵬運、鄭文焯、朱祖謀、況周頤,以至引進西方理論方法的王國維等等,這些人有誰不是既有煌煌詞論與累累研究成果,又能寫出極漂亮的詞的?再拿當代一些詞學前輩來舉例,研究成果較為突出的夏承燾、唐圭璋、俞平伯、昊世昌、沈祖棻、詹安泰、繆鉞、萬雲駿等學者,他們除了大量的學術著作外,無一沒有當行本色的詞作行世,其中的好幾位還公開出版過自己的詩詞創作專集。
很顯然,這些一專家的創作實踐,大大地幫助和促進了他們的研究工作。
好啦,今天就和大家談到這裡。我們明天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