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季羨林先生,大家都會說他是國學大師,但具體的偉大之處,也許沒幾個人能說清楚。為了介紹他,倒也能說出那幾個著名的作品,到底還是太「正式」了。
季羨林先生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今天我們就來談談吧。
#01:
「大師」也是一個不愛學習的皮孩子
按照一般劇情發展,大師之所以成為大師,從童年時代起就已開始顯露出超凡的才能,具有極高的天賦,成績優異。但是季羨林卻並非如此,他說:「我一生都是靠運氣,運氣一開始,就是我作為一個男孩出生的。1911年8月6日,季羨林生於山東一個農民家庭,家境貧困。由於叔伯都沒有兒子,家裡只有他一個人,所以有機會得到叔父的資助,到濟南城裡去讀書。
但他從小就不是學霸,頂多算是中上水平,因為珠算打得不好,還挨了老師的板子。即使是數學考試也只有4分,因為上課的時候老師在講臺上吐沫亂飛苦不堪言,他卻在課桌下看小說看得入迷。看看什麼?「金瓶梅」,
中學畢業後,「走運」的季羨林考入清華大學最熱門的西洋文系,與朱光潛、陳寅恪先生為恩師。
但季羨林仍然沒有因為愛學習而學習,他說,「考大學,只是為了搶一個能吃的鐵飯碗。」
那麼,當他上學時,他不學習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九三零年十一我的稿子還沒有登出來,
1932.09.23早上才上完班,坐在那裡很疼。
192.12.21說實話,看女人打籃球,就是看大腿。附中女同學大腿倍兒黑,只看了半場。
因為女生宿舍開放,所以1933.04.29專門去看看。房子裡已經沒有一大半了。
1934.03.13沒有做任何有意義的事情——媽的,這些混蛋教授不僅不知道自己氣餒了,而且整天都在考試,沒有你考,沒有我考,考他娘的什麼東西?
1934.05.17今天看的是一部老小說,《石頭城》,短篇,描寫不多髒話,但不知為什麼,總容易引起我的性慾。這輩子我再也沒有希望了,只希望,能多幾個女人。
那是季羨林大三四的日記,句句屬實。本來大師也是凡人,也會看美女,也會罵人,年少衝動無處可放。
遼寧美術出版社決定在2003年出版季羨林的日記,但這些露骨的字句實在有些扎眼,怕是敗壞了大師的名譽和身份,出版社建議季羨林適當刪減一些。
但季羨林堅決反對,
」「我想了想,決定不刪,一條還是舊的,一句話也不刪。70年前我不是聖賢,今天不是聖賢,將來也不是。沒想到孔廟會陪我吃冷豬肉。在大白天裡我把自己暴露在陽光下.」
祂不想以所謂的身分來掩飾真實的自己,祂認為自己並非聖賢,不需要世人的頂禮膜拜,祂只是站在世上最真實的一面。
#02
鐵飯碗成了「金飯碗」
進了大學,還是進了清華大學,季羨林吃著鐵飯碗也算得手。而且他的運氣的確是出奇的好,被選中出國留學。
一九三五年,他告別清華及其家人,前往德國。
季羨林來到德國後,首先在柏林大學的外國學生上德語課。一個多月後,他在柏林完成了學業,決定去哥廷根大學學習希臘文。
也許是太難了,或者是語言天賦不夠,季羨林根本就不懂這門課,無法學習。一位留學生送給季羨林一本梵文語法書,讓他產生了學習梵文的念頭,他認為印度文化對中國有很深的影響,學習梵文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國文化,於是就從學習希臘文轉向學習梵文。
普通的職業轉行,並非因為興趣只是為了以後謀生,季羨林轉行,卻讓中國多了一個東方大師。
在德國乃至整個西方國家,哥廷根大學的印度學是一門翹楚,但選修梵文的學生卻很少,而且由於政治原因,哥廷根大學的人數急劇減少,當時只有季羨林一人,修梵文的老師是 Valdschmidt。
隨後,季羨林還跟隨唯一一位能讀懂吐火羅文的西克教授學習,後者認為季羨林是可造之材,便毫無保留地把他一生所學的知識傳授給他。
但德國的政治環境越來越糟糕,季羨林在哥廷根學習,他忍飢挨餓,躲過盟軍飛機轟炸。
一九四五年,同盟國軍隊攻佔哥廷根,法西斯主義瓦解,戰爭結束後季羨林回到中國。
曾教過季羨林的兩位梵文老師都對他有很高的期望,認為他一定能在梵文研究方面有所成就,為德國在中國的學術增光添彩。原來,季羨林也是這麼想的,
在回國後,季羨林不但被聘為北大教授,得到了鐵飯碗,他在德國專心致志地研習學術的成果,更為鐵飯碗鍍了一層金,為中國的印度學的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
#第三章:
學習要「多喝水」
曾經有學生問季羨林:「學有什麼捷徑嗎?季羨林聽完後笑著說:「難道這篇文章是憋出來的嗎?」接著又說:「水喝多了,小便自然排出。」
儘管這樣的比喻有點粗俗,但是大師的這番話可謂是話不多,做學問就是要多吸取知識,多往肚子裡灌墨水,這樣才能出成果。而且季羨林也能有這樣高的文學造詣,也正是因為他喝了很多「水」。
一九四六年,季羨林從德國留學回來,經陳寅恪先生推薦,到北大教書。
某天,他在燕園看到兩個學術大咖,一個是胡適,一個是陳垣,兩個是先有浮屠還是先有佛,爭論不休。
看到他們爭論不休,季羨林覺得很好笑,就像自己在清華園的日記裡寫的那樣,這些教授只是胡攪蠻纏,胡亂考試,要不要為一些問題大吵一架。季羨林心想,耍嘴皮子有什麼用,看他如何拿出真東西來證明。
因此,他找到了包括梵文、吐火羅文、回紇文,以及康居文、于闐文等不同語種的文獻,不知道關了多久,終於找到了一份讓陳寅恪震驚不已的論文。
同時,陳寅恪也把這篇文章推薦給了《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它可以說是當時最權威的學術刊物了。
於是,兩位因浮屠與佛爭辯得沸沸揚揚的教授,也只好向季羨林寫了一封信。之後,胡適到臺灣講學,任臺灣中央研究院院長,也曾這樣對學生說:「學而優則仕,應該像北大的季羨林。」季羨林還從未中斷過對灌進肚子裡的水,對鑽研學問總是有孜孜不倦的熱情。70歲時,他花了17年時間,完成了83萬字的《糖的歷史》。
談到這部巨著的創作,一點都不容易。因為要寫糖史,那就得去挖掘有關糖史的史料,可是這些史料零散地分布在各部典籍中,要全部找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這又如何?
就季羨林而言,還能怎麼辦,找!那時,季羨林已經退休,是北大的退休教授,退休後的養老金足以讓他安享晚年。若仍想得名,也可擔任名譽教授,開講座,寫回憶錄。
但是他就是不甘於平庸的生活,因為他就是季羨林。
當季羨林開始寫《糖的歷史》時,他已經70歲了,但每天一亮,他就動身到北大圖書館,日日夜夜,風雨無阻,在圖書館一泡就是一天,總有一堆書擺在面前。又從這些書裡,找出一本本、一頁、一句話、一段歷史。
在尋找到有價值的資料後,季羨林感到自己如獲至寶。但是,有時連翻好幾天的書也找不到一句有用的話,他還是會到圖書館去,翻書,查資料,為的是找出足夠寫糖史的資料,他一翻就是兩年。
"我奮鬥了近兩年,我沒有做詳細的統計,不知道自己到底翻了多少本書,但估計大概要翻幾十萬頁。""
根據二十萬字的一本書計算,季羨林讀了近一千本書,尋找資料。許多人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東西,而季羨林只花了兩年。
或許許多人會問,花那麼多時間寫一本關於「糖」的書,糖是多麼普通的東西啊,真的值得嗎?
事實上,有關糖的歷史,也早已有人寫過,但從文化交流的角度來寫糖的歷史,只有季羨林這一本。這些都是前無古人的成就,當然值得。
季羨林已是大師級人物,但對於做學問,他卻始終心存敬畏,勤勤懇懇。由於他深知「書不識路,道不識舟」,學無止境,只有多讀點書,多吸取知識,才有學以致用。
#04:
所謂的「名人傳記」
關於季羨林的趣事,這一點流傳最廣,幾乎所有北大人都知道。第一個學期,一個新生到北大報到,結果一個背著大包小包的人在北大校園找不到北。他剛看見一位素不相識的老大爺走過,也許以為是校工,就把大爺喊住,叫他幫自己看一下行李,然後就跑過去找報紙到處看看。新同學忙於工作直到中午,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在大爺那,急忙跑去發現大爺還在原處。9月的北京,烈日當空,天氣十分炎熱,而這位大爺卻竟然從容地向陌生人展示了上午的行李。幾天後,在開學典禮上,新同學在主席臺上看見了那位幫他看行李的大爺,結果發現他原來是著名的北大副校長、東方學大師季羨林。
對還不是自己的學生來說也可以這麼好,對自己手下的學生來說當然要多得多。
季羨林帶著一位研究生寫碩士論文,要一些古代的刻本作校勘,但刻本很珍貴,放在北京圖書館典藏室,不是隨便借的。
可是這位學生還是去試了試,北圖的人看他是一個普通的學生,竟想借閱專藏的書,直接拒絕。所以同學們找到了自己的老師季羨林,季羨林非常高興,答應帶他去借。
後來季羨林真帶著這位學生到北圖借書刻本,北圖的工作人員見是北大校長來借書,按規定辦妥手續就把書取出來了。
而同學們在圖書館做校勘時,季羨林也一直陪伴著,拿出自己準備的稿子做作業。有一天,學生校勘了大半天,季羨林也陪了大半天,沒有催學生。
你應該知道,作為校長,工作和學術研究肯定也很忙,但是季羨林願意為學生著想,把他的辦公地點暫時改到北圖去。
對於學生來說,季羨林還不錯。
北京現在是零下19度,正刮著四級北風,北京大鐘寺的永樂鐘上,一位學者正在為紀念梵文而舉行報告會。
作為季羨林的學生,他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澄清大鐘上的銘文。季羨林非常清楚學生們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和汗水,因此堅決參加這次學術講座,為學生們加油鼓勁。
大學講演做了整整兩個多小時,寒風凜冽,90歲的季羨林一直坐在講臺上聽。
有些人說,這只是學生們的報告會,他用不著在這上面操心。但是季羨林卻反唇相譏,「有必要!我還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新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