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討厭坎城電影節

2020-12-22 騰訊網

我為什麼討厭坎城電影節

Why I loathe Cannes

文/Mark Kermode 譯/CheshireCat

編者按電影節就是一個吵鬧的商品交易場所,拿著話筒的商販們大聲叫喊著自己的電影產品,根本不會理會消費者的聲音,更別說那些自取其辱的記者了。

平庸又疲憊的影評人更願意去哪呢?是在陽光明媚的蔚藍海岸跟羅賓·威廉士和約翰尼·德普說俏皮話呢,還是在陰雨綿綿的北芬赤利一家半空的小破電影院呢?答案並不像你想得那麼簡單……

一位受人德高望重的英國電影公關曾說:「每個影評人都應該去一次坎城電影節,因為這能教教他們什麼叫羞辱。」我認為他的意思是,即使是最直率的記者,在面對每年蜂擁到法國南部的全世界的媒體時,也會發現他們的意見是多麼微不足道。

知名電影評論家 | Mark Kermode

不過,我在做第一電臺影評人的時候發現,在明星爭鋒的時候,電影本身完全被忽略了——嗯,說的就是坎城電影節。

回顧我九十年代報導坎城電影節那五年,我記住的不是精心選取的國際電影大雜燴,而是一輪卡夫卡式的熟臉交鋒。我記得追著(或者說是「跟蹤」)史泰龍13個小時才在酒店大堂堵到他,結果就錄上了三分鐘哼哼聲。

我記得皇后樂隊的布萊恩·梅一臉認真說給一個新版匹諾曹電影(「跟迪士尼那個完全不一樣」)譜曲的時候我憋笑憋出內傷,埃裡克·克萊普頓還擔心《猜火車》美化了海洛因。

我記得羅賓·威廉士在他的人鬼情深大作《美夢成真》的新聞發布會上模仿我的「搞笑」英國口音時,我留下了寬慰的淚水,因為我可終於拿到真正的「獨家」了——有明星當眾作踐我。

美夢成真 | 羅賓·威廉士的坎城之旅

1998年,也就是六年前,我崩潰了(後來還崩潰過幾次),發誓再也不去了,還立了座右銘:「不去坎城!」不過現在嘛,應了BBC 2套《新聞夜評論》(我只會為他們才做這事)的請求,我放下驕傲,直面恐懼,要回到坎城了。我這次不是付費戰士,而是更像個娘娘腔戰地記者。

鑑於官方認定跟蹤史泰龍不在我的日程上,我確信我這次的主要任務破天荒是要「看電影」。這聽起來可能不錯,但是在這個以激起瘋癲怪異反應出了名的地方還是得出問題。

以前,我只要是在坎城看過的電影就得回英國再看一遍,要不我都不能確定,比如羅伯特·奧特曼的《堪薩斯情仇》和尼克·卡薩維蒂的《可人兒》真的像電影節狂熱中那樣糟糕(是也不是)。

我也不確定是麥可·哈內克的導演本身,還是我自己著急回家,導致我在看完《趣味遊戲》之後在海濱大道上哭泣(兩者都有)。我也不是唯一一個反應過激的。

想想看那些可憐的人為了在坎城電影節看拉裡·克拉克的《半熟少年》,瘋狂地把放映室門都給撞壞了。他們中大多數都是買到當年的「搶手票」大鬆一口氣,而忽視了那部電影多狡猾虛偽地說瞎話。

半數少年 | 海報

一個保持頭腦清醒的方法當然是遠離著名的「圓桌」採訪——這是坎城電影節很多記者的必經羞辱,我有幸不用再去一次了。我還生動地記得和其他六個外國記者一起被推進一個大紙箱子(就是字面意義),被告知「安靜等著!」(原文法語——譯註)

直到上一組人跟約翰尼·德普見面的4分鐘結束了。然後我被粗魯地派去問一個尖銳的問題(「約翰尼啊……你在坎城玩得開心嗎?」),然後一個荷蘭人開始談論一個八十年代的電視劇,結果發現德普不在那部劇裡。然後嘛,當然啦,我們就「結束!」(原文法語——譯註),然後回到紙箱子裡去等吉爾莫·德爾·託羅。

我很喜歡《恐懼拉斯維加斯》,德普和德爾·託羅也是來宣傳它的,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們根本沒說到電影本身。

恐懼拉斯維加斯 | 主創團隊在坎城

諷刺的是,我開始懷疑坎城電影節和我開始喜歡電影都是一個原因。我不喜歡陽光,不喜歡人群,我沒有扯皮的天賦,我也覺得能在國內看外國電影的話就沒必要出國。

我覺得天堂就是深夜在潮溼多風的東芬奇利一個半空的電影院看一部喜歡的老電影。我覺得地域就是早上八點在陽光明媚的法國南部一個水洩不通的碉堡裡看一部炒得火熱的新片發布。我會變得困惑,暴躁,還特別好戰。

顯而易見,我的坎城生涯低谷是在拉斯·馮·提爾的《白痴》上映期間。一群鑑影專家坐得筆直,看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手持歐洲正經扯皮英國人不把自己當歐洲人——譯註)之後,終於得到了幾秒鐘硬核愛情動作片作為獎勵,大家興奮地激烈鼓掌,小聲喝彩。

這真的太過分了。被熱浪所激、為電影節所惱,也被把這種無聊鬧劇稱作「藝術」而不是「剝削」的雙標所震驚,我爆發了。我從座位上站起來,用高中會考掛科水平的法語吼到:「這是垃圾!垃圾中的戰鬥機……世界最垃圾!」(原文法語——譯註)好吧,語法挺亂的,說得還磕磕巴巴的,但是感情到位了——至少到位得讓人迅速把我送出門去,送到海濱大道上去。

白痴 | 著名硬核愛情動作片

後來,我排了一小時隊去看麥可·貝的垃圾製作《世界末日》的不完整版(顯然沒進比賽),結果發現我手裡的票不是那場電影的,而是某個促銷露天遊樂園的。

那個時刻似乎定義了我整個坎城的消極體驗:想看個不咋地、沒完成,都不在電影節裡的電影,還沒看成。巧的是,我在坎城合住的朋友和同事奈傑爾·弗羅伊德在那同一個電影節上過的特別開心——跟麗芙·泰勒敘舊,跟史蒂夫·布塞米一起度過「優質時光」,對他有幸看過的一大堆電影做出中肯評價。

BBC一個紀錄片劇組那年跟拍我們兩個,在海濱大道拍下了我們的最後一天——奈傑爾時尚精緻,我半死不活。

希望我這次為了《新聞夜評論》回到坎城會比之前體驗好點。我年紀長了,更聰明了,更冷靜了……我得到保證,不用再在紙箱子裡等候了。也不用伏擊史泰龍。相反,我可以「看一些電影」。見鬼,可能我還能玩得挺開心。那可就是個全新的體驗了。

相關焦點

  • 我為什麼討厭坎城電影節|恐懼拉斯維加斯|羅賓·威廉士|吉爾莫...
    我為什麼討厭坎城電影節Why I loathe Cannes文/Mark Kermode 譯/CheshireCat編者按電影節就是一個吵鬧的商品交易場所,拿著話筒的商販們大聲叫喊著自己的電影產品知名電影評論家 | Mark Kermode不過,我在做第一電臺影評人的時候發現,在明星爭鋒的時候,電影本身完全被忽略了——嗯,說的就是坎城電影節。回顧我九十年代報導坎城電影節那五年,我記住的不是精心選取的國際電影大雜燴,而是一輪卡夫卡式的熟臉交鋒。我記得追著(或者說是「跟蹤」)史泰龍13個小時才在酒店大堂堵到他,結果就錄上了三分鐘哼哼聲。
  • 我簡直恨死了坎城電影節!
    1967年,芭鐸的丈夫向她攤牌:去坎城幫助宣傳他擔任製片的新片《巴圖克舞》(Batouk),或者立刻離開他。碧姬·芭鐸選擇了坎城,但忍不住把一腔怨恨發洩在回憶錄裡:「我討厭坎城,那是你爭我奪的醜劇!」他曾抱怨「我喜歡坎城,但是坎城不喜歡我」。一同上臺領獎的施隆多夫也友好表態:很榮幸和科波拉同時獲獎。這屆電影節落幕時是團結、圓滿、成功的大會。但一向陰晴不定的薩岡可是不好惹的,她竟然在坎城遭人說「不」!七個月後,她突然在報上發表長文,指責坎城電影節勾心鬥角。
  • 深度解析坎城電影節為什麼最牛
    在威尼斯、柏林等電影節面臨片荒的今天,坎城的競賽片資格依舊金貴如昔,就連像門多薩、河瀨直美、阿彼察邦-韋拉斯哈古這些獲得過坎城最佳導演、評審團大獎甚至金棕櫚獎的導演,都心甘情願地把自己的新片送進次級單元「一種關注」,原因只有一個——因為這裡還是坎城。   至於坎城為什麼這麼牛,原因眾說紛紜。
  • 坎城電影節八卦指南
    今天,咱就來聊聊坎城電影節的那些八卦——關於紅毯、關於醜聞、關於愛情、關於死亡、關於情色……關於那些大小女明星的種種……那……就辦一個能和威尼斯電影節相抗的電影節,噁心噁心他也好!說幹就幹!法國外交家Philippe Erlanger聯合時任法國教育部長Jean Zay一起行動,還有時任內政部長的支持,選址電影的源頭——坎城。其實,法國人曾在坎城和比亞裡茨之間猶豫。
  • 分享我在法國坎城電影節的點點趣事......
    到了法國南部,很多人會想起尼斯、坎城。是的,由於工作原因,我曾有過兩次參加法國南部濱海城市坎城國際電影節。2019年第72屆坎城國際電影節,是我第二次參加。我不是明星,是為中國明星嘉賓工作組與主辦方之間的銜接,做一點工作。下面這個就是評審委員主入口,也就是大家俗稱的「評委入場區」。當然晚宴或分會場活動也在從這裡進入。
  • 坎城電影節將在威尼斯舉辦?
    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宣布取消,但又透露出還有其它可能性的存在? 而在昨天那份官方聲明中提到的「新的存在形式」,究竟是什麼形式?但如今,我們也不可能因為短期內將發生的事而做出最終決定:整個秋季電影節都可能被取消,或者當夏天來臨,一切形勢更加明朗時,我們或許有可能從嶄新的視角看清楚在接下來幾個月會發生什麼事。 每一個人都需要明白一點,為什麼坎城電影節還在堅持掙扎,這不是為了我們電影節自身利益,而是為了支持全球電影行業的重整旗鼓:電影、藝術家、電影人、影院以及觀眾。
  • 為什麼明星都愛蹭坎城電影節的紅毯?
    坎城國際電影節(英文:Cannes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法文:Festival De Cannes),亦譯作康城國際電影節、坎城國際電影節 ,創立於1946年,是當今世界最具影響力、最頂尖的國際電影節之一,國際A類電影節之一。
  • 「沒有坎城電影節的五月,我還從來沒有經歷過」
    去年出席坎城電影節的亞歷桑德羅(左三)當我第一次參加坎城電影節,展映的電影是《愛情是狗娘》(Amores Perros, 2000)。事實上,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參加電影節。因為預算緊張,我們決定住在離坎城25分鐘的一個小鎮上,那裡的房租要便宜得多。
  • 坎城側記:為什麼說它仍然是最傑出的電影節?
    每屆坎城電影節的評獎結果,都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而這個世上最傑出的電影節,之所以能讓人們在一次次對評獎結果抱憾之後還回到這裡,就是因為它是一場屬於電影的全景盛宴,是一首長達12天的電影讚歌。在這種體驗的映襯下,再鮮豔的「棕櫚葉子」也會顯得蒼白;而在名與利的塵埃落定之後,只有電影本身,才會永遠留存。為何我們說坎城電影節仍然是電影界最令人期待的盛會?
  • 坎城電影節日程
    專訪章子怡:我一直在被打壓中成長   又一年坎城電影節落下帷幕。縱觀今年,無論是華語明星跑來的熱鬧勁,還是中國電影參展參賽的數量值,都比不過去年…[詳細]  20年前,《低俗小說》在坎城奪下金棕櫚。
  • 坎城,是電影節,還是作妖大會?
    一直以來,坎城電影節都有兩個,一個在盧米埃爾大廳的燈光下,作為世界上最為著名的電影節之一,坎城是一代又一代電影創作者的夢,代表著藝術世界的至高肯定,以其恪守的藝術傳統和頑固的審美標準長期處在電影世界鄙視鏈的最頂層。
  • 【深度】坎城電影節「失約」五月
    對導演和片方來說,肯定是希望大家知道我的片子進了坎城主競賽,對之後的發行宣傳都會有很大幫助,但另一方面,如果坎城最後延期也沒有舉辦成功,威尼斯又想要片子的話,威尼斯就會很尷尬,這也會讓坎城陷入尷尬的境地。到底要不要公布這個名單?這是史無前例的。我個人是希望他們宣布,讓大家心裡有個數,就算延期舉辦或者最後不舉辦了,起碼讓我知道究竟錯過了什麼,大家心裡有個數。」
  • 徵片 | 坎城電影節
    所有提交長片的權利所有人、製片人或代理人必須承諾遵守該條款(二)影片長度1.參選長片競賽單元的影片必須超過60分鐘2.坎城電影節不接受任何影片長度介於15分鐘和60分鐘之間的作品(三)報名和提交影片截止日期1.註冊期限為2021年3月5日(必須在此日期前完成報名表並得到批准
  • 歷屆坎城電影節海報賞
    1990年 第43屆坎城電影節海報手託金棕櫚葉片的簡潔造型有種清新而美好的風味。 張藝謀的《菊豆》這屆入圍競賽單元了,但最終沒有斬獲。最終拿到金棕櫚的是大衛-林奇的《我心狂野》。本屆電影節新上任的主席莫裡斯·貝西提出了「要質不要量」的口號,他表示坎城要更注重影片的品質,寧缺毋濫,要更注重導演而不是男女明星的名氣。從1972年開始,坎城電影節修改了規定,送展的影片不再由每個國家自行選送,而是由電影節的組委會來預選和確定,選定的標準只是電影的質量本身而不再考慮國別的平衡,當時的坎城主席勒布雷特說「這是為了維護電影節,使它不會成為一種政治論壇。」
  • 坎城電影節因恨而生
    要談坎城國際電影節,不得不先提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雖然如今威尼斯國際電影節的威望似乎不如坎城國際電影節,也比不上奧斯卡,可是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卻是國際電影節的龍頭老大。彼時奧斯卡雖然創辦早於威尼斯國際電影節三年,可其評獎範圍還是在於好萊塢,尚未國際化,而柏林電影節、坎城電影節都尚未誕生。如果說電影是為金錢服務的,那麼,國際電影節除了是名利場之外,還很難脫離政治因素。
  • 我們想念你,坎城電影節
    因此,《紐約時報》邀請世界各地的電影人撰寫了名為《我們想念你,坎城電影節》的文章。這群電影人們寫下了他們對於坎城電影節的回憶以及精彩瞬間。這是我在坎城電影節中最大的收穫。賈樟柯坎城電影節的常客,《天註定》《江湖兒女》等多部影片在坎城電影節亮相2013年,我收到了電影節午餐會的邀請。我英文英文不好也有點累,出於禮貌,我打算現身後就儘快離開。
  • 坎城電影節的正確打開方式
    點擊上方「三聯生活周刊」可以快速訂閱,歡迎轉發到朋友圈這幾年關於坎城電影節的新聞,總是老三樣,預熱期,總免不了集體哀嘆哎呀今年中國又沒有電影參賽
  • 坎城電影節2015紅毯
    坎城國際電影節(英文:Cannes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法文:Festival De Cannes),亦譯作康城(坎城)國際電影節,創立於1939年,是當今世界最具影響力、最頂尖的國際電影節,與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柏林國際電影節並稱為歐洲三大國際電影節,最高獎是「金棕櫚獎」。
  • 坎城電影節的前世今生
    1930年代末,法國有感於當時德國、義大利高漲的法西斯主義氣焰決定在坎城創立新的國際電影節;第一屆電影節全名為「國際電影節」(Festival international du film)。之所以選擇坎城是因為那邊的氣候相當舒適。
  • 徵片中 | 坎城電影節
    2010年,電影節開闢了坎城短片 (Cannes Court Métrage) 單元,它有機地結合了以上兩個單元,組成了一個新單元。從而為全球短片創作提供一個全景平臺,並激發短片創作者的創造力。電影節很關注對新興人才的發掘和對創作的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