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爾的器樂作品儘管不像巴赫的那樣出名,其品質與耐聽性仍可被置於音樂寶庫的前列。特別是亨德爾12首大協奏曲,自誕生之日起從未在樂團保留曲目中消失。巴赫從維瓦爾第那裡借鑑最多,尤其關注維瓦爾第的三樂章(快-慢-快)協奏曲形式。而亨德爾在協奏曲寫作上效法科雷利,使這一體裁跳出三樂章的藩籬,採用慢-快-慢-快體例,故更具豐富性。
巴赫的協奏曲形式比較保守,優勢體現在配器豐富上,比如六首《布蘭登堡協奏曲》。而亨德爾在配器方面比巴赫更遵循既定原則。這兩位同年、同在德國東部出生的作曲家,所寫的協奏曲各有千秋。只是巴赫協奏曲的世俗名氣大一些而已。
在兩人都擅長的管風琴協奏曲上,差異更明顯。亨德爾的管風琴協奏是建立在他本人獨特的即興藝術之上的——是一種在清唱劇的幕前或幕間上演,以增強觀眾興致的獨奏音樂,多由他本人即興演奏。就像某位傳記作家描述的那樣,亨德爾以一首前奏曲開篇,後以精神的遞進和十足自信讓協奏相隨,其一鼓作氣與天成無拘束的特質顯然不能被別人或他本人重複——其管風琴協奏曲往往以這樣的方式譜成。
亨德爾演奏的是不帶腳踏板的單排鍵管風琴,多以主調音樂為創作手法,音樂清新自然、澄明簡潔又不失渾厚,且處處洋溢著歡樂基調。這也是他與巴赫最大的不同。
巴赫的管風琴作品是為教堂而寫,肅穆莊嚴、令人敬畏,有宗教色彩。而亨德爾移居的英國,人文主義思潮讓音樂逐漸從宗教神學中獲得解放,這使他的創作帶有濃鬱的世俗感。管風琴在當時的英國是件普及樂器,被眾多音樂愛好者演奏、鍾愛。參與的人多,出現高手的機率就大。亨德爾管風琴協奏曲的精品品質離不開崇尚和普及這門藝術的土壤。
比如在管風琴協奏第7號d小調第四首的開篇,他善於造勢、營造小調特有的意境,將這個長逾五分鐘的抒情樂章打造成動人的悲歌,其情感之真摯、憂鬱與深厚,統統化作了音符和樂句,而在情緒被推向頂峰時又及時收住,讓音樂「哀而不傷」——這境界已達這門藝術的最高水準,直接影響了貝多芬作品中慢樂章的寫作。
亨德爾既為王室服務,寫了大量華美、盛大的慶典音樂;同時也為新興的市民階層譜曲,如上述的器樂作品。因此他不屬於某一流派,也不拘泥某種風格,而是多種元素的綜合,可謂兼有德國的嚴肅、法國和義大利的優美華麗以及英國的合唱傳統。由於易於接受和欣賞,演奏並聆聽亨德爾作品的傳統經久不衰。
像亨德爾一樣生前身後享有盛譽的作曲家實不多見。英國1784年就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慶祝了他的百年誕辰,翌年關於他的傳記在倫敦出版。而與亨德爾同齡的巴赫,此刻已被德國和歐洲完全「遺忘」。直到45年後,其不朽之作《馬太受難曲》才被孟德爾頌再度發掘並上演,巴赫的真正價值才得以重現。
在英國,「亨德爾熱」從未中斷,他最知名的清唱劇《彌賽亞》取得了幾乎等同於民歌的普及地位。作曲家逝世百年之際開創的亨德爾音樂節,三年一次,延續至今。對同行來說,其作品的影響也深廣悠長,特別對德奧作曲家。海頓憑藉對亨德爾音樂會的印象,完成了他的清唱劇巨製《四季》和《創世紀》;在貝多芬去世的房間裡擺放著1787年倫敦出版的40卷亨德爾作品全集……
同時,改編亨德爾作品或根據其著名旋律譜曲也成為一種特有文化現象。莫扎特把《彌賽亞》和其它清唱劇用當時的樂器重編,並譜寫了亨德爾風格的組曲;勃拉姆斯為鋼琴作有輝煌的《亨德爾主題變奏曲》。因亨德爾大半生在英國度過,作為英倫最豐富的音樂遺存之一,作品被後來的英國同行改編更為順理成章。像著名作曲家埃爾加改編的亨德爾d小調序曲,悲壯、雄渾,是一首難得的管弦樂精品。哈蒂爵士以近代樂隊編制重編的《水上音樂》《皇家焰火音樂》典雅而巧麗、豐富且輝煌——至今仍是此曲的標準演奏版本。
(原標題 亨德爾的器樂創作)
來源 北京日報
作者 宋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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