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三點的時候,如果有空在二沙島上的文立方周邊轉轉,
大約是最美不過的光景了。
進入十月,秋日的陽光溫煦了許多,文立方南岸江邊的晴波路,北邊緊靠草地上的煙雨路,依舊花木繁茂。
此時,放下手機,仰首望天,遇著一片飄零的葉子,撿起來,細細地看,已經隱隱能見秋意斑斕。
倘若再留心一些,或許還能碰見一個身著白色料理服和黑色圍裙的男子,身材瘦削、筆挺,偶爾在地上撿撿拾拾,而後帶著滿足的笑,繼續不慌不忙地踱步。
那是來自京都的淺野賢二先生,文立方一樓日料餐廳TAKUMI • 匠的料理長。
TAKUMI在日語中,是匠人匠心意思。
出生在大阪的淺野先生,是日本著名武士淺野內匠頭的後裔,到了他父親這一代,已經跟武士沒有關係了,卻依然承襲著武士的家徽。
父親開了一間賣魚的鋪子,淺野從小經眼的魚不計其數,對不同的魚的習性、用途,甚至同一條魚不同部位的吃法,都如數家珍,因此對用魚來做料理充滿了興趣。
而在日本,要找尋最經典的料理,當然首選傳統文化氛圍濃鬱的京都,於是十餘歲,他就離開了大阪到京都的調理師專門學校學習,就此留在京都,在著名的京料理、大眾割烹、黛等料理店,一不小心就呆了23年。
很多人都聽聞過著名的懷石料理,那正是京都料理傳統中最經典的一種。
日本傳統的懷石料理源自茶道,在日本料理中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因為當時食材不豐富,儲存食物也不便,因此懷石料理以素為主。料理師則在有限的材料裡,將如何更好地醞釀出食物的味道發揮到了極致的地步。
譬如蘿蔔,冬天的蘿蔔是甜的,料理師就會琢磨,如何才能將這樣的味道更為用心地做出來,於是他們會將冬天的蘿蔔曬一曬,水分揮發後的蘿蔔,就會更甜,且能保存三、四個月,使得食物凋零的冬天,人們也能嘗到那一份來自於自然,並在細節裡處處滲透著料理者匠心的甜。
在做了30多年料理的淺野先生看來,日本料理的精髓,就在對食材的用心,他們特別重視季節性的食物,不會選擇反季的食材。
與之相伴的,是對食物安全性的注重,所以他們首要的就是尋找最安全的食材。而在製作上,料理邊上的芥末、蘿蔔絲、大葉,都是用於解毒的。
其次,魚片的切法也很重要,遇到筋,就要以準確的90°角切下去,才能避免客人吃的時候遇到嚼不動的感覺。而已經去掉一層皮的魚肉,剩下的薄皮也需要好好地去想一想,到底要怎麼切,才能既不影響口感,又能保留油脂的香。
再次,擺盤也非常重要。日本料理師的學習是茶道、花道都要學的。日本料理喜歡奇數,而不會上偶數的件數,因為偶數是會分離的,而奇數在他們看來有一種不可分割的一體感。以魚生為例,刺身他們會上3件、5件、7件,不過沒有9件(因為在日語中,9的發音和痛苦的「苦」接近)。
所以,在日料裡,有一個很重要的「三點」原則。譬如三件魚生,盤前的是白身魚,味道最淡,右邊的是中間口味的(因為考慮到大部分客人都是右手拿筷,會在習慣性地先選擇右邊),而左邊則會放相對來說口味最重偏腥一點的魚。
擺盤裡的「花色」,亦有濃淡遠近的分別,味道上由淡而濃,視覺上,近低遠高,猶如平原鋪陳的邊際之上,凸起層巒疊嶂的青山一般。
有意思的是,雖然那麼講究用心,但淺野先生卻始終堅持著自然素材原則。開篇那個撿拾的剪影,便是他在為料理的花草隨處拾起草、葉的日常。
他喜歡廣州,更喜歡二沙島上四季的草木蔥鬱。在他看來,與北方針葉偏多不同,南方的草木多闊葉,因而葉子更漂亮,加上二沙島上車少,汙染少,所以那些形狀各異的葉子,是他每一日的料理花色中的自然素材,洗乾淨,用開水燙一下,就是餐盤上情趣別致的點綴。「我只是撿,不會動手去攀摘。」淺野笑著,卻很認真地說:「我不會碰觸那些有生命的東西。」
2010年離開學習和工作了23載的京都,2014年告別大阪,淺野先生從日本來到了中國。先後在上海和深圳工作,而選擇來廣州,是因為早在日本的時候,他就被「食在廣州」所吸引。
到廣州後,他發現,廣州人對食物要求很高,如果餐廳食物不好,他們不會說出來,但卻不會再光顧,這一點,很像日本人。
一個終其一生都致力於給客人提供最好的食物的人,為「食」而動,是選擇,也是命運牽引。
是學習、了解和參拜,卻並無挑戰和鬥勝之心。
淺野喜歡廣州,在他看來,這座城市一方面因為本地人而更像他的故鄉大阪,卻又因其包容開放而別於上海和深圳。
他也吃過順德的魚生,至於分別,他覺得,順德的做法味道會更濃一些,但「只要食材好,都是一樣的」。
身處廣州這個美食之都,即便只是在文立方裡,都面對著不同國家、不同菜式的競爭,但淺野卻不起任何競爭之心,因為對一個料理師來說,他們只為客人服務,而不考慮其他。
將最好的食材以最用心的方式做出來,那就是「為客人」。
文字丨阿黛爾
編輯丨飯 飯
圖片丨TAKUMI • 匠 & 文立方,不可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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