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說說曹操、劉備和關羽的三角戀了

    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經濟之聲《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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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是一部男人戲。但男人之間感情的精彩程度，未必就輸於兒女情長。像曹操、劉備和關羽之間的三角關係，就常讓後世人嗟嘆——曹操愛關羽，但關羽只愛劉備。

情侶之間的專一叫矢志不渝，兄弟之間的專情叫忠肝義膽。而自古，人們就崇尚忠肝義膽，尤其是那種經得起名利誘惑、挺得過刀山火海的忠義之士。所以，關羽的人氣一直很高，尤其是《三國演義》裡的他。

 細節一 ————

曹操讓張遼去勸降，關羽思考再三，終於答應，但有三個條件∶一、只降漢，不降曹；二、用劉備的俸祿養他的二位嫂子；三、一旦知道劉備的下落，便要去尋他。

從來敗兵無籌碼，但關羽硬氣，且表裡如一——從一開始我就明確告訴你，你得到我的人，但絕得不到我的心。

 細節二 ————

一日，曹操見關公所穿綠錦戰袍已舊，於是取異錦作戰袍相贈。關公接受，但穿於衣底，外面還是那件破舊的綠袍子。曹操笑問關羽何故如此節儉，關羽回答，「某非儉也。舊袍乃劉皇叔所賜，某穿之如見兄面，不敢以丞相之新賜而忘兄長之舊賜，故穿於上。」操嘆曰：「真義士也！」然口雖稱羨，心實不悅。

關羽懟曹操真是挺不留情面的，我把我對哥哥的思念穿在身上，並且如實相告。那麼此後，曹操只要看見這道綠光，是不是眼前就能浮現出情敵劉備那張討厭的老臉？

 細節三 ————

曹操對關羽禮遇有加，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又送美女和金銀財寶無數。關羽讓美女服侍嫂嫂，財物則交嫂嫂暫時收藏。後來，曹操見關羽馬瘦，遂將赤兔馬相贈。這次，關羽卻一反冷漠的常態，主動拜謝，曹操有所不悅，說，「吾累送美女金帛，公未嘗下拜；今吾贈馬，乃喜而再拜，何賤人而貴畜耶？」結果關公回答：這馬日行千裡，有了它，等我知道哥哥的下落，便可一日之內得以相見了！

想想看，你送了心上人一輛豪車，她卻歡心雀躍地說：哦耶，這樣我就可以和男盆友私奔咯！換你你鬱悶不？所以，《三國演義》裡也寫，「操愕然而悔」。

曹操也鬱悶，所以派張遼去問個緣由。於是，小說裡，關羽又有了這樣一段真情告白：

公曰：「深感丞相厚意。只是吾身雖在此，心念皇叔，未嘗去懷。」

遼曰：「兄言差矣，處世不分輕重，非丈夫也。玄德待兄，未必過於丞相，兄何故只懷去志？」

公曰：「吾固知曹公待吾甚厚。奈吾受劉皇叔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此。要必立效以報曹公，然後去耳。」

遼曰：「倘玄德已棄世，公何所歸乎？」

公曰：「願從於地下。」

關羽在告訴曹操，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我生是劉玄德的人，死是劉玄德的死人。

後來的故事，我們更熟悉了。袁紹起兵攻打曹操，關羽為報曹公，斬顏良、誅文丑，得知劉備在袁紹處，一路過五關斬六將。這一行，在羅貫中筆下寫得一波三折、盪氣迴腸：

辭別曹公時，曹操刻意避而不見，關羽無奈只得留下書信不辭而別。因沒有通關文件，所到之處無不設阻，一路擋明槍、防暗箭。好不容易走到古城見到了張飛，可張飛認為關羽反叛，不肯相認，竟舉槍相向。恰逢曹操部將蔡陽殺來，張飛要關羽在三通鼓後斬了蔡陽，才肯相認，而關羽在一通鼓未盡前便斬了蔡陽，張飛這才明白了關羽的一路辛苦，放聲大哭，跪於二哥面前謝罪。最後，關羽趕到河北關家莊見到了劉備，兄弟相見，抱頭痛哭。

敵手的重重設計、劉備的行蹤不定、兄弟的信任崩塌……關羽這一路有多心酸，讀者就有多愛他，大概，也就有多討厭曹操。雖然曹操也給關羽開了綠燈，但畢竟這遭苦難與他撇不開關係。

但總之，小說裡這幾個章回的跌宕起伏，都在強調一件事：關羽對劉備，是真愛。

 

回憶完《三國演義》，該說說真實的歷史了。歷史中，曹操對關羽，同樣是愛，但似乎格局更大些。

羅貫中洋洋灑灑幾個章回的故事，在《三國志》中，其實就兩段話：

建安五年，曹公東徵，先主奔袁紹。曹公擒羽以歸，拜為偏將軍，禮之甚厚。紹遣大將軍顏良攻東郡太守劉延於白馬，曹公使張遼及羽為先鋒擊之。羽望見良麾蓋，策馬剌良於萬眾之中，斬其首還，紹諸將莫能當者，遂解白馬圍。曹公即表封羽為漢壽亭侯。

初，曹公壯羽為人，而察其心神無久留之意，謂張遼曰：「卿試以情問之。」既而遼以問羽，羽嘆曰：「吾極知曹公待我厚，然吾受劉將軍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吾終不留，吾要當立效以報曹公乃去。」遼以羽言報曹公，曹公義之。乃羽殺顏良，曹公知其必去，重加賞賜。羽盡封其所賜，拜書告辭，而奔先主於袁軍。左右欲追之，曹公曰：「彼各為其主，勿追也。」

歷史中，曹操欣賞關羽是真的，「曹公壯羽為人」；關羽毫不隱諱對劉備的衷心是真的，「誓以共死，不可背之」是原話；關羽知道曹操對他好，並斬殺顏良以做回報也是真的。只是，沒有中間那些小動作，也沒有後來的過五關斬六將。關羽走了，就是走了。

而再看最後曹操的那句話：「彼各為其主，勿追也」，說得多漂亮。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放虎歸山？不知道這是壯敵之羽翼？但是，曹操做得不小氣。他有點像一個單戀者，給了對方能給的所有，卻依然換不來對方的心。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摧毀，且在離別時，再體面地道一句，「走好，珍重。」

 

讀歷史，難免有代入感。面對曹操的示好，總忍不住問一句，關羽啊，你為什麼？

大概所有的選擇，都可以從理性和感性兩個角度出發。

從理性出發，關羽若從了曹操，必是曹操的手下愛將。可是，只能是「之一」。可關羽在劉備麾下，卻是無人撼動的愛將之首，甚至整個劉備集團對他「寵愛有加」。當年馬超來降，關羽覺得不爽，寫信給諸葛亮，問「超人才可誰類比」，諸葛亮回信安撫，馬超啊充其量跟張飛一個段位，怎麼能跟你雲長相比。關羽拿到回信很開心，還展示給眾人：看，我才是蜀將中NO1.！

從情感出發，關羽跟劉備畢竟是髮小，「少俱事先主」，人前是君臣，私下是兄弟。劉關張的感情基礎，實在是太難撼動。

如此，便不難理解關羽的選擇。曹操再好，只能是君臣。劉備再慫，終是兄弟。

而關羽這個人呢，更認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