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極致之美的背後又是什麼?
後退的海岸線;
崩塌的高山石;
龐大的垃圾場;
淤堵了的水庫;
被海水倒灌了的土地;
以及
更加頻繁的颱風和特大暴雨
他看到了極致之美,當然,也包括極致之醜。
他叫齊柏林,是的,齊柏林飛艇的齊柏林,導演齊柏林。
2011年,一個電影素人憑著多年的執著,技術和熱情,拍出了《看見臺灣》。同年,拿下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獎。
2017年6月10日,齊導演在航拍中遇難。
六年前,籌拍《看見臺灣》時他曾反覆地說:「我就是等不及了。」
6月10日,臺北101為齊柏林亮燈。
齊導演遇難當天,正是圖書版《看見臺灣》即將面世的時間。在他生前,他沒有看到它。為了實現對他生前的諾言,本書的責任編輯楊磊,於出版之日,帶著這本書,以及超重了的攝影器材,飛到臺灣,親自把這本書送到了它誕生的那片土地。以下的短片來自楊磊團隊:
來自楊磊的話:
鳥兒展翅,無關輕重,尋夢奏鳴
齊柏林從上大學時期就開始攝影,後來開始給航拍攝影師做助手,當他第一次踏上直升機踏板的時候,就愛上了航拍,並且給自己許下一個心願——要把航拍當做畢生追求的目標,認定航拍將伴隨他的一生。齊柏林導演每次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會提到:他居然和飛艇之父、德國人菲迪南德·馮·齊柏林同名,而他的父親來自河南安陽,完全不知道飛艇為何物以及飛艇之父的名字,就給兒子起了這樣一個名字,這是怎樣的巧合。後來,《看見臺灣》畫冊出版之後,我親赴臺北見到了齊爸爸,聽著一口濃鬱的河南方言,這也從側面證實了齊導演的敘述。
直到這時,我才開始認真地觀看《看見臺灣》紀錄片,看完了他的紀錄片和圖片作品,我明顯感覺齊柏林導演有著一種異常敏感且溫柔的視角,那平穩、如同絲綢一般溫潤的航拍畫面,以及柔和的色彩,仿佛是從天上用一雙溫柔的大手去撫摸臺灣的土地、山川、河流、溼地。他如同一個天使,在蒼穹上,凝視著臺灣的大地,這是只有雲才能看得到的視角。同時,一直以來,臺灣的人文精神是我很喜歡的,侯孝賢的電影和李屏賓的攝影也是我長久以來研究的範本,這些不同的藝術形式有了一個統一的出口和氣質:對土地的情感。
這麼多個月過去了,回想起來,齊柏林能夠讓人感到一種專注的精神,他有一種不瘋魔不成活的品性,一門心思在做他想做的事。就如同他那個瘋狂的舉動——在僅有幾個月就退休且能拿到一筆客觀的退休金的時刻,毅然放棄退休金,辭去公職開始專職航拍一樣——他在自傳裡寫到:「朋友曾勸阻我說『你已經是47歲的人了,不是25歲,禁不起跌倒的。』但我想的是,正因為我已經47歲了,再不做些什麼以後就沒機會了,我不想這輩子一直有懊悔在心底。我就是等不及了!」
當齊柏林用了五年的時間完成了「看見臺灣」紀錄片,並且拿到金馬獎同時創造了2.2億新臺幣的票房紀錄之後,他依然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一點成名的架子,全臺灣的人都知道了他以後,他還是和國小的同學一起吃路邊攤。
臺北著名的101大樓,歷史上只為了兩個人點亮過名字,第一次是李安導演獲得奧斯卡獎最佳外語片,另一次就是齊柏林的「看見臺灣」獲得金馬獎最佳紀錄片獎——當然後面還有一次,就是齊柏林在2017年6月10日墜機罹難之後,101大樓再次打出了「I LOVE 齊柏林」的字幕。
他的攝影助理李欣桐回憶齊導演時說:「他一點都沒有老闆的架子,我跟他的關係不像員工和老闆的關係,我們更像一個攝影的小組,他更像我師傅。他在地面上的時候,是一個很有溫度的人,一個很溫暖的人,跟他相處不會有什麼壓力;但在直升飛機上,他就換了一個人,他在飛機上的專注會讓平常認識他的人感到很驚訝,完全是腎上腺素爆發的感覺。他對臺灣熟得透透的,他的腦子簡直就是臺灣的Google地圖,他知道應該從哪裡飛,什麼時間日出日落,什麼時間飛什麼高度能拍到什麼樣的畫面。」
如果不是親自和他的攝影助理和家人交談,我很難想像到在這些作品背後他的付出和做的努力,這種「活地圖」的航拍素養一定是經過長期的訓練和經驗總結才能夠達成的——航拍真的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和那樣帥,不僅僅是在日落時分飛上去就可以拍到極致的美景。在直升飛機上有效拍攝5分鐘,有可能其背後的飛行時間是30分鐘,而在地面上的航行規劃和等待時間超過三天!
我們決定按照臺灣的地域來劃分章節,並且用音樂中的節奏概念——快板、慢板、行板、廣板,來象徵生活的節奏,進而對應臺灣島不同的地區。齊柏林導演親自挑選照片、撰寫圖說,最後敲定了層巒疊嶂中的臺北101大樓作為封面。在定書名的時候,大家都認為齊導演的作品就像交響樂一樣,翻看不同的段落,就像在聽不同的樂章,有時輕鬆愉悅,有時沉重壓抑,有時慷慨激烈,所以就部分沿用臺灣出版過畫冊的名字,叫做《看見臺灣:齊柏林的島嶼奏鳴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