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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山在而水自流——探訪濬縣泥咕咕系列」之三
□首席記者姚偉文圖
楊 屯位於濬縣城東,距離大 山兩三裡路。站在山腳向東望去,平坦的原野上麥苗青青,村莊如麥田中的孤島,樸素而安詳。
一條小路,將村莊與世界相連。常見的村莊景象,院落外,老人靠牆坐著,安靜地享用冬天的陽光;他們的身邊,孩子們呼喊著奔跑,不能片刻消停。和一般村莊的村民不同的是,楊 屯人對我們這些外人的到來並不怎麼留意。村子名聲在外,村民們已經習慣了各色人等進入他們的生活。後來跟他們聊天,村民說,扛著攝像機的記者,大驚小怪的遊人,搞美術的教授、學者,金髮碧眼的老外,都是村裡的常客,他們早見怪不怪了。
在村子裡流連了幾天,我們接觸了十來位農民藝術家,他們賦予泥巴的鮮活和生動,讓我們驚奇讚嘆,深深沉醉。從村民口中,我們也了解到了泥咕咕歷代相傳、生生不息的歷史。不同的時代,泥咕咕對他們的意義是不一樣的,有時是一種愛好,有時是一個飯碗,而有的時候,是他們賴以活命的依靠。
在楊 屯老一輩兒人中,出了不少高人,他們的作品各有特色,風格獨具。王廷良以戲曲人物見長,造型古拙厚重;王藍田注重趣味性,作品形態生動,細膩精緻;李永連的作品富於誇張,以豪放著稱;侯全德則注重造型變化,作品以新奇著稱。但這些前輩高人多已去世,85歲的王藍田先生碩果僅存。經濬縣宣傳部新聞科長趙士傑介紹,我們前去拜訪了王藍田先生。
坐在家中擺放泥咕咕的架子前,王藍田輕聲緩語,將我們帶進了泥咕咕剛剛走過的這百十年。
小時候的「家庭作業」
跨進王家的大門,王藍田正帶著他的孫子王紅傑捏泥咕咕。
老人比較瘦,身穿黑色棉襖棉褲,跟一般的鄉下老人沒什麼兩樣。雖然滿臉都是皺紋,下頜白須稀疏,但眼神中卻透著一種生動的氣息。家人說,老人85歲了,但每天都要捏些泥咕咕,對於他來說,這是天下最開心、最有趣的事。
見到我們來,老人馬上要停下手中的活兒,但我們不願錯過大飽眼福的機會,堅持讓他繼續捏。只見老人拿起一團泥,捏一會兒用根小棍兒扎扎捅捅,幾分鐘後,一個小豬捏成,生動有趣,活靈活現,像是一頭小活豬要從老人的手中掙脫出來,看得周圍的人嘖嘖稱奇。
王紅傑隨後也捏完了,在我們這些外行看來,他捏得也很好,但總覺得沒有爺爺捏得生動有趣。他把自己捏的小豬遞過來,讓爺爺指點。王藍田也不多說,只是在小豬身上捏幾下給他看。老人說,村裡人祖祖輩輩都是這麼學捏泥咕咕,說多了也沒用,都是從小在家裡看,大了開始捏,捏著捏著就會了。
王藍田生於1922年,六七歲就開始捏泥咕咕,那時他爺爺像布置家庭作業一樣,規定他們小孩子每人每天要捏50個泥咕咕,捏夠數才能玩,不夠不準出門。
他家22口人,爺爺是掌柜,大小事都管。家裡除了婦女,男的都得捏泥咕咕,那會兒講究男耕女織,女的主要是紡花織布。他父親弟兄四個,每人面前一塊泥,孩子們都跟著各自的父親幹。他父親捏大泥咕咕,二叔捏馬,四叔會捏大頭獅子,小孩子們光捏手指頭肚兒大的小咕咕。那會兒沒多少精美的泥咕咕,生活艱難,做得再好也賣不上價錢,所以不講究好,只講究多,多了才能多賣錢。
一家人忙乎一冬,正月廟會去賣,當時廟會很盛,「不管捏多少泥咕咕,都能賣完。」王藍田說,「每天要往會上擔兩三趟。」賣完了泥咕咕,爺爺就主持著分錢,小孩兒們也都有份兒,讓他們來年幹活有勁兒。
從十多歲起,王藍田逐漸展現出過人的靈氣和才華,他捏的泥咕咕靈巧生動,很受歡迎。對於他來說,捏泥咕咕是一件非常有趣好玩的事兒,他不斷嘗試捏新的東西,看見啥捏啥,喜歡啥捏啥,捏出來就有人喜歡。飛禽走獸,戲劇人物等,都捏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捏神仙最作難,不知道長啥樣、啥行頭。後來聽戲聽說書,他就很注意神仙長啥樣。呂洞賓是「天子寶劍在他身,柳枝是他跟班人」,這就可以了:捏個老道,背把劍。漢鍾離是「身穿八卦衣,芭蕉扇提手裡。黃騰騰的風,呼啦啦的雨……」有這幾句詞,他捏的漢鍾離活靈活現。
成年後,除了上濬縣的兩次廟會,他又開始跟著村裡人到處趕廟會,主要是本縣的同山會、白廟會、鉅橋會等,有時到外省趕廟會。
老人自豪地說,他捏的東西「走哪賣哪」,到處都受歡迎。去山西串親戚時,他一看那邊沒有人賣泥咕咕,就弄點土開始捏,沒想到轟動當地。「那兒的人跟看把戲一樣圍著瞧,亂往我手裡塞錢,一筐泥咕咕一會兒就賣完了。「
靠泥咕咕活下來
說起往事,老人時常岔開話題感慨。這80年,世界的變化太大了,80年前他童年記憶中的世界,與現在幾乎完全兩樣。
「那會兒都用火鐮、火紙媒兒打火,連唱戲用的都是黑油燈。看到個自行車俺們都攆著瞧,稀罕,就倆輪,咋騎著就能走路。」老人熱切地說著,仿佛恨不得拉我們回去,看看以前那個世界:「做個夢也想不到,會發展到這個時代!」
老人說,小的時候都很窮,大鹽(指海鹽)吃不起,用小鹽醃紅薯稈當菜,「現在的人,吃肉都沒味兒!」那時,整個楊 屯都很窮,村東是沙土地,再往東七八裡,都是鹽鹼地。這一帶過去是黃河,雖然已經改道數百年,黃河還深刻影響著人們的生活。好在地層下多的是黃河淤泥,村裡人靠捏泥咕咕,等著起廟會了掙點錢貼補家用,維持生計。所以那個時候,村裡大多數人家都捏泥咕咕,不捏泥咕咕的人家,都製作木葫蘆、彩蛋等木貨(木製玩具)。
老人說,他這一輩子,最難的是在1942、1943年,地裡沒收成,一家人靠著泥咕咕才活了下來。
「那年先是下雨,一下48天,溝裡直往外漫水。然後幾個月不下雨,麥子、玉米全旱死了,一畝地收二鬥,一鬥30斤;第二年除了旱還起了蝗蟲,地裡小螞蚱一個接一個往外出,鋪了一層,然後飛了起來,遮天蔽日……」
家裡沒吃的,他母親只能拿樹葉、紅薯葉做飯。要活命,只有一條路:挑泥咕咕去外地換糧食。當時王藍田20來歲,成為全家人的依靠。那時整個豫北都受災,很多地方餓死人,要走到山西、山東才能換到糧食。
那時正是抗戰期間,既有「老日」,又有很多土匪,必須小心謹慎,繞著路走。王藍田每次出門,儘自己最大氣力,「能挑多少挑多少」。走到沒受災的地面,拿泥咕咕換個饃,換把花生,或者換個玉米棒,只要是能吃的,什麼都換。
等一擔子泥咕咕換得差不多了,王藍田就往回返,把換來的花生、玉米、幹饃、幹窩窩什麼的挑回家,全家人就靠這活了下來。
成為「民間工藝大師」
古道熱腸甘享清貧
我們聊天的時候,王家來了一撥鄭州人,買了幾件泥咕咕後,幾個漂亮女孩似乎意猶未盡,湊過來跟王藍田說話。
老人對此早已習慣,他名聲在外,常有人來家裡買泥咕咕。我們覺得有點奇怪的是,老人成名已20多年,但王家仍很簡樸,跟一般農家沒什麼區別。王紅傑告訴我們,他家收入並不高,跟外出打工的人掙得差不多。
濬縣民風淳厚,王藍田更是為人厚道。「來買泥咕咕的,沒人跟我還價,都是要多少給多少,很多專家甚至恨不得多給些錢,但我覺得這東西沒本錢,地下土做的,要個工夫錢就可以了,要多了跟『愨人』一樣。」老人這樣說。
他家的泥咕咕是折合成工作時間定價的,一天能做的30元,兩天能做的60元。泥咕咕工藝過程很複雜,取土、和泥、捏制、烘乾、窯燒、上色等,他們只能根據經驗,將工時大致折合在每件泥咕咕上。
前段時間,省群藝館的專家倪寶誠打來電話,說他有個日本朋友要去買泥咕咕,一再交代王藍田:「你要貴點啊,小的要30元!」日本人來了,非常喜歡他的東西,但王藍田要不出那個價格,他覺得那太貴。後來日本人挑了幾十個小泥咕咕,也沒問價,按每個30元付了款。原來倪寶誠料到他不會要那樣的價格,乾脆自己幫他講好了價格。
很多人被老人的作品打動,更為他的厚道感動,在北京教書的德國人石奧蘭(音)跟老人就是好朋友。
石奧蘭第一次來王家,挑了190元的東西,可他給了260元。王藍田說:「你給多了。」石奧蘭說:「是你要得太便宜」。
第二次,石奧蘭又要了300元的泥咕咕,說他要回德國了,想帶回去看有沒有人喜歡。過了一段時間,石奧蘭又送來了2000元錢,說他把那些泥咕咕放在一個書店的櫥窗裡,很快都賣完了,這是賺的錢。王藍田說:「這錢不能收,你給過300元了。」石奧蘭說:「這是你作品的價值,我也沒拿運費,一個挎包就背回去了。」「非典」前,石奧蘭打電話讓捏一批小的泥咕咕他帶回去,結果「非典」爆發,他沒來成。2006年春節,他本來說再來,後來因身體原因沒來成。
老人對石奧蘭印象很好,他們都是那種天性純樸的人,交往沒有任何隔閡。石奧蘭在北京待了10多年,娶了個山東媳婦。他說的話都能懂,但「瞅著不像咱國人」,老人就問他:「你是哪的人?」他媳婦就反問:「你看他不一樣?」「是啊,頭髮藍。」他媳婦就笑:「他鼻子還高呢。」到現在,每逢過年過節,石奧蘭一家都打電話問候。
說起這些,王藍田心情很好,他覺得泥咕咕給他帶來的,已經很多很多。「該我吃這碗飯,85歲了,眼不花,手不顫。」2007年春節前,老人又買了一套《水滸》畫冊,捏了兩套水滸人物,這是他以前從沒捏過的。
在楊 屯老一輩兒人中,出了不少高人,他們的作品各有特色,風格獨具,其中85歲的王藍田先生上個世紀90年代,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命名為「民間工藝美術大師」。圖為王藍田在教其孫子捏泥咕咕。
對於王藍田來說,捏泥咕咕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兒,他看見啥捏啥,喜歡啥捏啥。他捏的飛禽走獸、戲劇人物等都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來源:大河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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