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從他談起,認識這張極具特色的臉嗎?這是 007系列《皇家賭場》裡的大反派,扮演者是丹麥電影演員麥斯•米科爾森(Mads Mikkelsen)。作為外國人,他在好萊塢只能演反派上位,但在他的祖國丹麥,他是不折不扣的巨星。
今天,我介紹一部他主演的丹麥電影《皇室風流史》(A ROYAL AFFAIR)。片名如此香豔,不由使人想入非非。其實,這部電影嚴肅、陰暗甚至略顯沉悶,它真實地再現了十八世紀丹麥的一段歷史。
電影裡的歷史——丹麥改革家施特林澤
影片的主人公是丹麥改革家約翰•弗裡德裡希•施特林澤(米科爾森飾演)。施特林澤是一名德國醫生,平民出身,因為醫術精湛成為了丹麥國王克裡斯蒂安七世的私人醫生。
這位國王,當時才20歲左右,從小就有精神問題,加之父母早亡,無人管束,沒有受過很好的教育,心智完全不成熟。17歲即位後就不問政事,和王后關係冷淡,整天任性胡鬧,喜愛微服出遊、打架鬥毆、和妓女廝混(有點象中國南北朝時期的東昏侯蕭寶卷)。
施特林澤比國王大10餘歲,精明幹練,很快就獲得國王的青睞和依賴,對他如父如兄,言聽計從。他也使國王精神穩定,行為舉止大為得體,此外,他還勸國王善待王后,漸漸贏得了王后的好感。特別是他力主為3歲的王儲接種疫苗而躲過瘟疫,使他成為了國王夫婦的主心骨。
施特林澤(1737-1772)
施特林澤深受啟蒙思想的影響,是盧梭、伏爾泰的忠實信徒,和國王朝夕相處使他有機會處理政務,國王也樂於將政事交付他,這點燃了施特林澤的政治雄心。
1770年起,他推動國王實施了一系列新政,比如廢除童工、規定每日最高工時、給農民分配土地、廢除徭役、廢除酷刑、取消出版審查、國家出資建立孤兒院、兒童強制接種疫苗等。
接下來,施特林澤向貴族「開刀」,他要求減免貴族特權、廢除封號世襲制、取消貴族在國家機關執業、只給有實際功勞的人授予貴族頭銜、建立國有糧食庫,穩定糧食價格、重組和裁減軍隊……這些政策深具「自由、平等、博愛」的人文精神,旨在自上而下地賦予民眾以「人權」,使平民與貴族平等。這在當時極為超前的,甚至比人類歷史上第一次人權運動——法國大革命還早20年。施特林澤還是人類歷史上立法廢除出版審查的第一人,即使在現在,還有相當多的國家實施著出版審查制度。
可想而知,這些政策必然引起既得利益貴族的強烈反對。施特林澤不管這一套,他先讓國王任命自己做樞密院顧問,繼而乾脆解散了樞密院,任命自己為首相,後來又兼任國防大臣,權力無限,而此時國王精神每況愈下 ,施特林茨以國王名義發號施令。
他解僱了所有反對派官員(並且沒有任何補償),朝廷為之一空,然後任命自己信賴的德國人接任。但無論施特林澤還是其親信,無一具備政治經驗。他們裹挾著國王夫婦,以暴風驟雨的態勢橫掃一切,在施特林澤執政的16個月中,他發布了1069個法案,平均每天3個。這點頗像中國的光緒皇帝,在戊戌變法的103天內,下達了二三百條上諭,其中九月份的17天內,就下達了132條諭旨。如此密集的「詔書」,恰恰說明改革者心情之急躁,性格之執拗,推進手段之單一。
任何一項變革,都需要循序漸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哪怕是敵人,必要時要做相當的妥協。施特林澤的做法則完全相反,此外,他也不考慮、不尊重丹麥國情,例如把王室和政府遷到德國,以德語為丹麥官方語言,他本人就不說丹麥語。
當施特林澤縱橫捭闔之時,也是他命運逆轉之日。他和王后產生了私情,這在歐洲宮廷本也見怪不怪,站在皇后的立場,一邊是瘋癲幼稚的「小男人」,另一邊是成熟體貼的「大丈夫」,感情的天平如何傾斜可想而知。但他們太得意了,完全無所掩飾,公然出雙入對,加之有人別有用心地傳播,終於弄得街知巷聞。抨擊他的小冊子如潮水般湧出,可悲的是,施特林澤頒布的禁止出版檢查制度,使這些出版物暢行無阻。這對施特林澤的變革極為不利,民眾往往會根據政治家他的品行來評判他的政策。
施特林澤的所作所為使他和成功漸行漸遠,「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他的結局很悲慘。當他樹敵太多後,這些人聯合起來,以皇太后(國王繼母)為首,威逼國王下令逮捕他,旋即被送上斷頭臺,行刑時被砍了幾次才斷氣,屍體被分成四塊。這遭遇又讓人想起了商鞅、譚嗣同,正可謂,成功的變革各有各的原因,不成功的變革大致相似。
電影中,當施特林澤被押到刑場,四周的民眾憤怒地唾棄他,毆打他,施特林澤痛苦而呆滯地喃喃自語,「我是你們中的一員」。的確,他出身布衣,所作所為也是為百姓爭取權利。但太過超前的理念意味著不被人理解,而操作方法的幼稚粗暴又使美好的願望被扭曲。最終得到這樣的結果,讓人心情沉痛,難以釋懷。
縱觀施特林澤的改革,像一顆流星,划過18世紀的慢慢長夜,其微光倏忽,悄然而逝,些許照亮這片北方的寂靜之地。當了解了這段歷史後,多少會為這位200多年前「思想的巨人」扼腕長嘆。
作者介紹,曹姐姐,身無長物,只幾分歪才。鍾情歷史,也喜歡電影,從電影中了解歷史,再從史書中印證電影,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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