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許多媽媽一樣。我經歷了無數次的決定、動搖、猶豫到再決定。最後仍然心有忐忑的選擇在女兒幼兒園之前做一名能夠教她說話、陪她讀書識物、親手為她烹煮一日三餐的全職媽媽。看到她開心的翹著小腳、搖晃著腦袋大快朵頤我做的各種有色無味的食物時,恨不得一輩子呆在廚房裡為她大戰鍋碗瓢盆。她那麼可愛,小手捏起食物遞進嘴巴的靈巧呆萌,咀嚼食物時的滿足與享受,眯起眼睛朝我做的每一個鬼臉,我總是忍不住在她吃飯時拿起手機,想要捕捉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瞬間。
女兒坐進餐椅後眼神裡的渴望,看到小碗後嘴巴裡呼之欲出的口水,到我這裡都轉化成了「媽媽我愛你」,「媽媽我需要你」這樣的信號。我必須對這些愛的信號做出一些回應,那就是讓她能夠在步入社會之前,享受到高質量的陪伴和照顧。如何看待全職媽媽這個角色,娘家和婆家大多自成兩派。我父母兄姐無一人贊成我全職,尤其是我父親,幾乎為此夜不成寐,總憂心於我從此事業衰敗,人生凋零。因此,全家人時常耳提面命,讓我努力工作,不負年華。公婆相對佛系。向來不對我的工作和賺錢能力有任何要求,甚至不清楚我從事的是何種職業,收入幾何。孩子未出生時婆婆就建議我全職在家,以孩子為重。孕37周開始休產假,孩子5月齡時克服心理障礙,把女兒交給保姆和母親,準備為了我的家庭和孩子更加用力的去工作。
女兒晚間對我的依賴性很強,19點以後,拒絕其他所有人。除了去衛生間孩子都黏在我身上。有幾次,哄她入睡後我去洗澡,總是被她聲嘶力竭的哭聲給中斷,以至於先生命令我,以後不準晚間洗澡。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為自己花錢請保姆而保持工作能力的決定感到慶幸,白天上班,晚上帶孩子,累卻充實。而且比起24小時的全職媽媽,也有一定的自由。
幾個月後的一天,我下班回家,伸手從保姆懷裡去接女兒。她轉身抱住阿姨,毫不留情的拒絕了我。我掩飾住內心的失落,強行將她抱了過來。她雙臂伸向保姆,哇哇大哭。我去房間換衣服,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流。這時候的悲傷想必有過同等經歷的媽媽才懂得。
我開始反思,在下班後的時間裡儘量與孩子互動,逗她開心。這是沒有親帶孩子的第一次打擊。
女兒馬上一歲了,開始爸爸媽媽學習各種稱呼。樂意的時候「媽媽媽媽」叫個不停,不樂意的時候怎麼請求都是一聲不吭。某天晚間,哄睡前的例行互動。我逗她,寶貝,你今天還沒叫媽媽哦。女兒掃了我一眼,目光移開,嘴裡大喊阿尼,阿尼,阿尼。
彼時,我已向公司遞交了離職報告,醋意大發之際,暗自神傷,對於女兒,我已不是最親密的戰友,最熟悉的朋友了。
第三次打擊來自於我母親。女兒出生後我和保姆帶,後來我上班,換做母親和保姆帶。小區解除禁令後,先生第一時間接回了母親。保姆返回之前,我請假和母親在家照顧女兒。母親疼孩子,更疼孩子的孩子。印象很深 ,女兒不到百天的時候,躺在小床上睡覺,母親彎腰俯在床邊,略帶感傷的笑著說,你這麼大的樣子就像是在昨天。我很發愁給孩子換紙尿褲,不知是月子裡保養不當還是無痛麻醉的後遺症,換個紙尿褲,腰也會疼好半天。我經常逗女兒,等爸爸回來我們再換尿不溼哈。我媽笑我,然後自告奮勇說她來換。我從未滿足她這個請求,她失落的說在我眼裡她什麼都做不了。
我們祖孫仨在家的時候,母親除了做飯,就在帶孩子,儘可能的讓我工作或者休息。平時不曾留意,近來總看見她一臉疲憊,時常用手捶打自己的後背。我說:我回來帶孩子吧,你回去給我爸做飯,年紀都大了,不要這麼辛苦了。我媽有點動搖, 又不希望我失去工作,嘗試性的問我,我把孩子帶回去行不行,我和你爸一起幫你帶行不行。
2020年春節,中國人必將難忘的一個春節。這是女兒過的第一個年,以後也會是她記憶裡(如果她記得的話)最美好最可貴的一年。40餘天,家庭結構變更後我們仨獨處時間最長的一次,這次相處讓我和先生重新做了家庭短期規劃。讓養成了每天固定時間騎大馬,每日兩餐做小白鼠的一些習慣和樂趣。再回過頭看看,比起我那難以言說的工作,孩子的笑容顯得更珍貴一些。
還是會忐忑,會恐懼,30年來,第一次挑戰一個沒有自信、沒有勝算的「崗位」。好在這個「老闆」賞罰分明,你當盡心盡力,她必燦若春光。
如此,無需言他。努力往前走,往上走,往能使心境寬闊的地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