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裡胡亂翻東西,突然翻出了一張張雨生的碟,驚發覺11月12日已經過去。如果活著,這個有著極高聲線的男生已經是50歲的大叔,但是他的生命永遠定格在31歲的11月12日。
現在的年輕人,知道這個有著陽光笑容、聲音清亮純淨、書卷氣濃鬱的歌手的應該不多。畢竟在許多人尚未出生的1997年,張雨生就因為車禍重傷,挺了20多天後溘然長逝。
在他離開的這19年間,他的歌聲仍會在很多時刻響起。即便不知道張雨生,很多年輕人第一次聽到《大海》,也都會像當年大學校園中的我們一樣,一下子愛上那旋律那歌詞那遼闊的海一樣的青春的憂傷。
1993年6月,離別像夏日陽光炙烤下升騰的暑熱瀰漫了整個校園。即將分別並將或許一生不見的同學們整夜地無人入眠,不顧蚊蟲亂飛,大敞著窗戶,明亮燈光下,一首接一首的歌裡,重複的最多的就是《光輝歲月》和《大海》。
從那遙遠海邊
慢慢消失的你
本來模糊的臉
竟然漸漸清晰
想要說些什麼
又不知從何說起
只有把它放在心底
我們在火車站告別。女生抱頭痛哭,仿佛就此死掉一樣,仿佛人生再沒了繼續。火車站來來往往的人群與我們無關,那是對青春盛大的告別,如同揮劍斬斷一段歲月,一段攙和著血和淚水的記憶。而時隔多年回望,那樣的告別是真的告別,即使多年之後同學可以輕易相逢,青春卻再也不會重見。
終將逝去的必然逝去,永不再來。
如果大海能夠
帶走我的哀愁
就象帶走每條河流
所有受過的傷
所有流過的淚
我的愛——請全部帶走
2000年,已經經歷了工作、成家、生子一系列世俗的人生,這一年的初夏,我帶著一群大學生去往內蒙古的庫倫旗,在漫天風沙裡種白楊樹。看到草場褪化得嚴重,牧民家的院子前一年還是院子,隔一年就變成了沙地,早晨起床推門推不動了,發現風沙已經逼到門口。
那天夜裡住在蒙古包中,十幾二十幾人住一個大包,晚上喝了很多酒,大學生們開始唱歌,唱《大海》唱《一天到晚遊泳的魚》。一直到深夜,我睡了一覺起身,仍然聽到他們在唱。篝火已經燒成灰燼,在那灰燼裡仍有光亮,映著無盡的黑暗的大草原。星星一粒一粒,清冷、孤寂,卻又熱鬧。我坐在蒙古包外面,看著星星,聽著年輕的歌聲,心中充滿了亙古的憂傷。
一天到晚遊泳的魚啊魚不停遊
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愛不停休
從來不想回頭
不問天長地久
因為我的愛覆水難收
這一年的6月7日,張雨生的最後一任女友、陪伴他一直到離世的黃惠玲寫了一封祭信:
窗外又下起了雨,曾經有個小小的男孩來到我的世界,雨水能否洗掉我這一生的痛。我望著黃昏中你漸漸消失的身影,夕陽映紅了你憂鬱的臉頰,就這樣消失在教堂被映紅的影子裡。我仍然記得你柔弱的肩膀,我願意靠在這溫暖的肩上。
如今當我們爬過的山漸漸遠去時,我卻再聽不到你的聲音。我現在站在黃昏的教堂前, 白鴿落在我肩上,我好象又看到了你憂鬱的眼神,在夕陽下我竟然又看到你溫柔的輪廓,這是故事最後的答案。
時間慢慢地卻又飛速地過去。每到眼下這個季節,看到一樹一樹的葉子變金黃,仿佛被天空投下的追光燈照亮一樣,在秋天的背景裡突兀出來,優雅地飄落葉子,於腳下積攢起一地的燦爛,我都會想到張雨生的那首歌。或許不像《我的未來不是夢》《大海》《天天想你》那樣有名,傳唱度高,卻叫我極愛的《我是一棵秋天的樹》:
我是一棵秋天的樹
稀少的葉片顯得有些孤獨
偶爾燕子會飛到我的肩上
用歌聲描述這世界的匆促
季節到了秋天,人生也已是秋天。在這樣的乍冷還寒的季節裡,聽這一首前奏極長的歌,與十年二十年前聽,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人之命運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如張雨生,一個出生在雨天的男孩,名字也因此而來。1986年,他最愛的小妹妹在家鄉的山澗溺水而死,只有十五歲,張雨生受此打擊很大。「在此之前,我從不曾公開演唱過。是她去世後,我報名了『木船』民歌比賽,開始加入熱門合唱團,一場又一場地唱下去。」張雨生說,「像是背負了什麼使命,心裡不斷有個聲音催著我:『喜歡,就趕快去做!』不要等到一切都已太遲。」
1993年,在他的第五張個人專輯《一天到晚遊泳的魚》裡,他收錄了一張寫給妹妹的歌《妹妹晚安》。「妹妹的墳墓就在我家果園附近,那是她最喜歡的地方。我們曾經夢想,有一天要在那裡蓋一間大房子的,她沒有毀約,只是先搬過去罷了。」
而在這首歌之後的第四年,認真地過每一分鐘,不要等到一切都太遲的張雨生,也將生命畫上了休止符。他沒有搬去跟妹妹同住,他的墓地在臺灣臺中市大度山花園公墓內,被稱為「雨生園」。
張雨生的一大成績是親手調教和捧紅了張惠妹,那首《後知後覺》曾無數次被她演唱,情到濃時,泣不成聲。
你披星戴月,你不辭冰雪
你穿過山野,來到我的心田
你像遠在天邊,又似近在眼前
直到充臆心間,我才後知後覺
你給我安慰,我不至頹廢
你寬容慈悲,我能展翅高飛
你卻功成身退,我不及言謝
你不告而別,我才後知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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