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通報,並沒有贏來網友的掌聲,反而激起了眾多劇迷們的抵抗和不滿,甚至發出「世間再無人人影視字幕組」、「盜火者無罪」的感嘆和唏噓。那麼,「人人影視字幕組」為何能次次死裡逃生?又為何被大力查封之後引起網友的哀悼?
我曾經加入過YouTube視頻字幕組,在經歷幾輪趕工之後,我發現組內成員所在地各不相同,有的在多倫多念書,有的在臺灣工作,還有的是國外飛來飛去的上班族。組內佔比最多的當然是和我一樣的國內學生,但我們除了閒暇時間較多外,外語水平往往比不上這些常年在國外的組員,於是分工上他們常常擔任校對,聽譯則由我們來做。因為字幕組完全不盈利,並且加入的成員大多也是因為對某一位或幾位外國網紅的喜愛,所以參與視頻製作的積極性經常很快便消退,組內成員變更也十分頻繁。正是因為這次經歷,後來我又加入了《疑犯追蹤》的字幕組,由於涉及到影視版權與影視作品引進的問題,影視劇字幕組的情況更加複雜。美劇《疑犯追蹤》尚未引進,其題材的特殊性也導致審核力度加大,加上處於版權問題灰色地帶,字幕組在更新之後上傳到各個平臺的視頻資源往往很快便消失,只有藉助網盤、迅雷等工具才能勉強存活。就算如此,當年的"POI"劇迷們也還是堅定追隨著,一路支持《疑犯追蹤》在2016年獲得人民選擇獎。然而這樣大的「勝利」也沒有辦法阻擋《疑犯追蹤》在國內被下架的腳步,僅僅幾個月後,各大視頻網站上已經沒有任意完整的一集存活了。這時的我們都還不知道,字幕組的寒冬已然到來。隨後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一直擔心的版權問題絆倒了字幕組圈子裡的大佬們,"橙空學園"字幕組兩名成員在日被捕、"BT天堂"網站負責人在江蘇淮安被捕,國內開始重點整治版權問題。而實際上,2014年前後國家廣電便三令五申了禁止搬運未經授權的國外影視劇,媒體對字幕組的評價也從「文化交流的使者」變成了「盜版販子」。在之後的一切大家耳熟能詳,名氣大的字幕組中,有的被商業力量所收編,而拒絕且仍游離在外的則被發律師函或取締。小的字幕組則處處自我約束,生活在雷區的縫隙間。再之後,「人人影視字幕組」被捕,版權時代的齒輪終於碾到了每一個字幕組的身上。一方面,消費正版的渠道被阻隔是最大的原因。從如今消費者願意為國內網站付費視頻會員制的情況來看,無論是版權意識還消費能力,都已經有了極大提升,關鍵問題在於儘管我們願意給優質內容付費,但是卻舉著錢無處可付。「字幕組的成員都知道,他們的作品在其他國家可能被認為是侵權。不過根據中國法律,這些作品很可能被當作學術研究,因為它們既不收費,也不以盈利為目的。」
由此觀之,在沒有明面涉及到本國利益的情況下,一直以來中國對盜版外國影視作品的查處並不是很嚴格。字幕組是青春的回憶,網友把它比作古希臘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盜取海外影視作品的「天火」。但無可否認的是,「人人影視字幕組」確實侵犯了我國著作權。我國法律明確規定:以盈利為目的,未經著作權人許可、複製發行、通過信息網絡向公眾傳播其文字作品、音樂、美術、視聽等作品、計算機軟體及法律、行政法規規定的其他作品的違法所得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構成侵犯著作權。單從對字幕進行翻譯的角度來說,影視作品屬於獨立的作品,其字幕也享有著作權,倘若未經著作權人的許可,私自將一種語言文字轉換成另一種語言文字,無疑構成對作品翻譯的侵權;另外如果字幕組對原文翻譯錯誤,達到歪曲、篡改的程度,甚至涉嫌構成對作品完整權的侵犯。僅從這一點來說,「人人影視字幕組」的行為確實違法,更別提將片源上傳,刻錄侵權影視作品移動硬碟等其他行為了。從國際角度來看,對外傳播是一個國家對外信息交流的重要渠道和組成部分,也是一個國家軟權力的重要標誌,對各行各業都會產生重大影響。一直以來,中國在外宣方面政治化和娛樂化並行,其中跨國傳媒市場是重要的一環。其實字幕組最早萌發的時候,沒人在乎過版權這回事,但是中國自二十世紀初加入WTO之後,國內對智慧財產權問題執法不嚴、懲治過輕一直是歐美指責的重點,甚至美國、歐盟等國家曾試圖將中國智慧財產權問題訴諸WTO爭端解決機制。如今,中國正嘗試加入CPTPP,中國要想在全球化步伐中蹄疾步穩,就要在跨國傳媒市場獲取較高的國際聲譽,如此才能站穩國際地位,獲得長足發展。由此觀之,查封「人人視頻字幕組」,是中國強化智慧財產權、提高國際聲譽乃至推進全球化的重要工作之一。從法律和現實角度來看,查封「人人視頻字幕組」並無可指摘之處,但從受眾情感出發,象徵網友青春的字幕組被查封的背後,無疑也隱喻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字幕組充實了無數普通人貧瘠的生活,使其了解世界的廣闊和無垠,正如網友所說:「因為有你們,海上看鯨豚,山頂看月亮,即使相隔萬裡,不再是奢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字幕組是掌握資源和技術的「強者」,擁有著普通大眾所不能涉及的海外影視劇資源以及形成翻譯和時間軸的能力,他們站在文化金字塔的高處。僅僅基於趣緣的相同,無數為愛發電的字幕組用近乎無償的方式來滿足普通人對資源的渴求,以達到「視覺民主化」的狀態。
字幕組翻越堅固的牆面,將《神探夏洛克》、《生活大爆炸》等經典英美劇撒播給大眾,生動地道的翻譯帶網友暢遊在夢寐以求的異度空間,充盈了無數人的精神需求。
此種大眾情懷遇上冷冰冰的法律,無疑會形成鮮明的二元對立,由此被受眾以「如果人人有罪,那麼人人有罪」進行抵制和嘲諷也並不奇怪。
十年前,人民網曾經把「人人影視字幕組」稱作網絡時代的知識布道者。
十年後,「人人影視字幕組」成為特大跨省侵犯影視作品著作權案的犯罪嫌疑人。
這十年,國家在智慧財產權上的監察力度不斷加強,長期活躍在灰色地帶的字幕組們,其生存空間正在被一步步擠壓。或許正如人人影視所說,「需要我們的時代已經離去」。
因此,如何進一步開放和呵護傳媒市場,不斷豐富優質文化產品供給,以滿足網絡「原住民」的需求,依然是個亟需深思的問題。
[1]馮雪龍.跨文化傳播視角下的字幕組研究[J].新聞研究導刊,2017,(04):66-67.
[2]公眾號「批與評」,楊時暘,《人人字幕這家梯子,斷了》
[3]公眾號「律途法研」,信手塗鴉,《「人人視頻字幕組」落網後的罪與罰》
[4]公眾號「藍字計劃」,周大錘、啊窺,《被綁在炫耀上的中國字幕組》
好啦,今天要說的就是這些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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