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氣溫驟降,臨睡前朋友T分享了文章《冬至漫話羊肉粉》,忽然間,我也開始想念家鄉遵義的羊肉粉。降溫了,說實話,現在就想去吃一碗,我常想朋友圈裡遵義人說的煙火氣,可能就是日常生活中的炊煙和爐火,是灶上冒著騰騰熱氣的羊肉粉。羊肉粉是遵義人生活的一部分,客居異鄉的我,常常心懷一絲絲的缺憾感,這缺憾,也許就是對一碗粉的想念。
記得一次回遵義,專程打車去吃羊肉粉,出租小哥問:「您是不是去吃羊肉粉?我們都吃煩了!」說實話,我好生羨慕,真心想和他一樣,吃羊肉粉都吃得煩起來。朋友告訴我:「普陀路有一家羊肉粉還能湊活一下。」我說:「去吃過,不行啊,味道不對了。」朋友同情道:「唉……像我們這種從小吃遵義羊肉粉的娃兒,對羊肉粉的要求與期待裡夾雜了太多情感的記憶,現在的粉怎麼吃都不對味了。」是啊,羊肉粉的記憶於我而言,有味蕾上的美好記憶,更有太多的人情和鄉愁的聚集和儲存。
每每想到羊肉粉,我更會想到一個人,這個人便是我的初中地理老師,老師姓賀,個不高,健談。剛進初中時,地理課上,賀老師總是侃侃而談,娓娓道來,每一堂課的知識點,都讓賀老師講得生動而有趣。我愛上了賀老師的課,每節課都聽得認真,積極回答問題,還經常和賀老師討論。賀老師教書已20多年,他告訴我,初中地理一直被認為是副科,大部分師生都不重視,課堂已被「敷衍」覆蓋,他見我特別喜歡地理,對我也倍加關注,更喜歡與我聊天,沒多久我們便成了無話不說的忘年交。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快樂而充實地過著,一日下課,賀老師湊到我耳邊悄聲說:「明日是冬至,下午放學等我,我請你們幾個同學一起吃羊肉粉!」說完微笑著揮手道別。
老師請我吃羊肉粉?我興奮地把此事告訴了父母,他們都誇賀老師是好老師,並掏出一些錢塞給我,叮囑我不能讓賀老師買單。第二天,賀老師領著我們幾個同學到了學校旁的楊家羊肉粉館,店裡人排著長隊,很是熱鬧。賀老師把我們叫到店面後的一間小屋裡坐下,不一會兒,羊肉粉便端了上來,熱騰騰的,每一碗都加粉加肉。有個同學好奇,尾隨老師進了店,排隊的顧客紛紛向他打招呼:「老闆好,今天有羊肝、羊肚沒有?」同學興奮地跑回小屋向我們喊到:「特大新聞!老師是這家羊肉粉館的老闆呢!他還親自到後廚去了呢,老師真的好厲害!」剛說完,老師便走了進來,笑道:「別聽他們亂說,他們開玩笑的,我不是什麼老闆,你們都是我喜歡的學生,冬至是特別的日子,帶你們來好好感受羊肉粉的真滋味,味道怎麼樣?吃得慣嗎?」「嗯嗯,好吃!」我們摸著鼓起來的肚皮說。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依然覺得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羊肉粉,溫暖滋潤,至今難忘。後來,我們才知道賀老師的夫人是羊肉粉館的老闆,賀老師有一手烹飪羊肉的絕技,因為工作忙,只有對朋友家人來訪,才偶爾展露身手,那天我們吃的粉,就是賀老師親手做的。。
從那時起,楊家羊肉粉館成了我們經常聚會的好去處,有時大家會故意避開賀老師,因為碰見他,他一定不會收錢。同學們都覺得他家的羊肉好吃,愛吃,尤其是每年的冬至,必去賀老師的羊肉粉館,偶有碰到賀老師,他會給大家加粉加肉,管飽還不收錢。後來,我離開家鄉讀書和工作,已沒有太多機會回老家。去年公派美國訪問,我得知老師生病的消息,發信息問候:「想吃羊肉粉,特別想念老師!」他回復等我回國,一定親自動手給我做羊肉粉,還和原來一樣,加粉加肉。可沒有想到,賀老師後來病越來越重,在2020年春節期間走了。「特別的想念」竟成了空想。「親手做羊肉粉」,也再也不能實現,老師和藹的音容,伴著羊肉粉的濃濃味道,也成了我一生的記憶。同學們再聚會,總會談起賀老師,他用愛與學生建立了連結,至今,這是一個永遠說不完的話題。
2020年的冬至,寒冷的天氣裡加倍思念故鄉。
正如詩人席慕蓉所說:「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仿佛霧裡的揮手別離,別離後,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
而我想,鄉愁不是他物,正是那碗熱騰騰的羊肉粉,加粉加肉,溫暖柔和。
文/劉臨洪
文字編輯/舒暢
視覺/實習生 龔拉
編審/李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