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求法的先驅者——法顯
天佑
與道安同時的法顯(西元三三四至四二〇年),同樣是一位了不起的佛門先賢。他俗姓龔,平陽郡武陽縣(今山西襄丘)人。家中原有兄弟四人,後皆不幸夭折,只剩下他一個。父母非常害怕,便將只有三歲的法顯度為沙彌。
說來也很奇怪,只要接回家中,小法顯就會得病;一旦送回寺內,就會恢復如初。不得已,母親只好在屋外建造精舍,以便時時親近。十歲那年,父母先後離世,法顯「至性過人」。其後再無牽掛,依然捨身緇門。
自幼生活在廟裡,耳聞目染全是佛教典籍;不受纖塵,自然進步神速。無奈,此先譯經不成系統,產生不足之憾;法顯暗暗發願,一定要將缺傳的經典譯來。晉隆安三年(西元三九九年;一說隆安四年,即宏始二年),機緣成熟,法顯以近古稀之高齡,與慧景、道整、慧應、慧嵬等人結伴,前往西域。
當時的河西走廊民族割據,各自為政;旅途非常艱難。直到第二年夏天,才過了範川(今甘肅省榆中縣東北),來到張掖。在這裡,法顯與另一支西行的僧團(寶雲、智嚴、慧簡、僧韶、僧景)相遇;由於志同道合,便在一起結夏。
當年秋季,他們同路來到敦煌。經過一個多月的休整,正好有使者出塞,法顯團隊便隨之啟程(寶雲團隊在此別過)。由於得到太守李浩的供給,裝備充足。他們沿著枯骨路標(《高僧法顯傳》:「遍望極目欲求度處,則莫知所擬;唯以死人枯骨為幖幟耳」),穿行沙磧地帶;行走十七天,差不多千五百裡,來到鄯善國。
其後,轉向西北,在烏夷國遇到寶雲團隊。此地環境惡劣,民風不類,再加上當地僧團並不承認他們,智嚴、慧簡、慧嵬三人只得返向高昌化緣。剩餘人等得到符公孫的供給,直向西南進發。
在荒漠行進月餘,於隆安五年(西元四〇一年)一月五日到達于闐。這是一個佛教國家,國豐民樂,法顯等人受到國主禮遇。稍作停留,七人又再分道:慧景、道整、慧達先行動身,向竭叉國出發;法顯等人則在于闐停留,等候參與四月間的「行像」盛會。
會後,僧韶獨自追隨一位印度僧人前往罽賓。法顯等人則經子合國,南行入蔥嶺山;在於麾國過夏後,到竭叉國與慧景等人匯合。恰巧遇上五年一度的無遮大會,他們便在那裡休整。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在次年度過蔥嶺,進入北印度陀歷國。繼續沿嶺往西南行進,終於渡過新頭河;這是連張騫都沒有來過的地方啊!
慧景、道整、慧達三人急於「供養佛影、佛齒及頂骨」,先向那竭國出發;法顯等人則在烏長國結夏。安居畢,再次啟程;南下經宿呵多、竺剎尸羅、健陀衛到弗樓沙。
不想,先行一步的慧景等人出了變故:慧景病了,道整留下來照顧他;慧達一人回到弗樓沙,與拜謁、供養完佛缽的寶雲、僧景一同歸國(他們的目標是巡禮佛跡,與法顯不同)。
此時,慧應已在佛缽寺病故,法顯只能獨自前去有多處佛跡的「那竭國界醯羅城」,並在那裡過冬。
元興二年(西元四〇三年),法顯、慧景、道整三人南度小雪山。不料,慧景大病初癒,不敵嚴寒,未能走出雪山。法顯、道整來到羅夷國結夏。後經西印跋那國,度新頭河到毗荼國;再入中印摩頭羅國,過蒱那河東南行,於翌年春季到達僧伽施國。
在龍精舍過夏後,又繼續往東南行經罽饒夷等六國,來到毗舍離。度恆河,南到摩竭提國巴連弗邑;順河西行,經迦屍國波羅捺城,再從西北到達拘睒彌國。在這廣泛遊歷的過程中,法顯瞻禮了多處佛跡。
義熙元年(西元四〇五年),法顯回到巴連弗邑。他在這裡住了三年,搜求各種經論;同時學習梵語,以便抄寫法本。法顯西行,初衷是為求取律藏。在此之前,他在流行說一切有部的北印度找不到成文律本(戒律傳授全憑口傳心記)。
如今,來到巴連弗邑,才得到一部完整的律藏——《摩訶僧祇律》。(《法顯傳》:「法顯本求戒律,而北天竺諸國,皆師師口傳,無本可寫。是以遠涉乃至中天竺,於此摩訶衍僧伽藍得一部律,是摩訶僧祇眾律。」)
同時,他還抄得七千偈的《薩婆多眾鈔律》(《十誦律》)。這兩部律都是當時通行的本子。此外,他還收集到約六千偈的《雜阿毗曇心》、約五千偈的《方等般泥洹經》及《摩訶僧祇阿毗曇》等。不負辛勞,法顯終於完成了他的素願。
與他同行的道友此時僅剩道整,而道整已經習慣了印度的生活,決定不再離開;法顯便預備獨自東還,好將佛經傳譯流通。他往東經瞻波國,於義熙四年到達東印度多摩梨帝國;在此地,為了繼續寫經和描摹畫像,住了一年餘。
五年,他從海口搭商人貨船往獅子國(斯裡蘭卡),又用兩年時間多方搜求經本;得到彌沙塞部《五分律》,並《長阿含》、《雜阿含》、《雜藏經》等經典。
義熙七年,法顯搭乘商船從南海啟程歸國。一路漂流,一路轉程,終於在義熙八年(西元四一二年)抵達青州(今山東即墨)南岸。法顯自西元三九九年啟程,途經三年抵達南亞;廣泛遊歷六年後,經獅子國,又用三年時間才回到祖國。前後十餘年,經歷三十餘國。漢地僧人,陸往航歸成功求法,此屬首創。
同行者十餘人中,僅法顯一人成功將經典取回。這一壯舉,鼓舞了後世西行取經人的決心。法顯在青州,得到太守李嶷的熱情招待。次年秋,南下建康(今江蘇南京);住道場寺,會同佛馱跋陀羅及寶雲等人一同譯經,完成夙願。五年後,譯事告一段落,法顯轉赴荊州辛寺,並在那裡逝世。
法顯在建康道場寺,與佛馱跋陀羅共同譯出五部經律:《摩訶僧祇律》四十卷、《僧祇比丘戒本》一卷、《僧祇尼戒本》一卷、《大般泥洹經》六卷(此經為我國首唱「佛性」——「如來藏」說,又不許闡提成佛,保存了該經的早期面目,甚為珍貴)、《雜藏經》一卷。
(舊傳,他還與佛馱跋陀羅一起譯出了《雜阿毗曇心論》十三卷,可惜已佚。至於由他帶回的《彌沙塞律》,後於劉宋景平元年——西元四二三年,由罽賓律師佛陀什譯出。《雜阿含》於劉宋元嘉十二年——西元四三五年,由求那跋陀羅譯出。元嘉十年——西元四三三年,印度三藏僧伽跋摩補譯求那跋摩翻譯未畢的《雜心論》,所據即法顯攜回抄本。《長阿含》由罽賓婆沙師佛馱耶舍在長安依另一底本譯出,法顯抄本埋沒未傳。)
這些譯本,譯文都很樸素,別成一格;補足了許多缺傳的大小乘三藏基本要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