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廣網7月13日消息(記者胡晶)張國領,河南禹州人,1960年出生,1978年入伍,武警大校警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理事,曾任文學期刊《橄欖綠》主編、《中國武警》主編。軍旅42年間,他先後出版散文集《和平的守望》《和平的斷想》,詩集《血色和平》《銘記》,報告文學集《高地英雄》等多部文集,作品榮獲「冰心散文獎」「解放軍文藝新作品獎」「金盾文學獎」「戰士文藝獎」等多個獎項。
初見張國領,是在他家裡,雖隔著口罩,但他眼裡滿滿的笑意,讓人倍感親切。對於這位從一名高中學歷的新兵成長為大校警官,從基層部隊的炊事員、飼養員、報導員一步步成長為出版300多萬字個人文集的軍旅作家,我心存深深的敬意。當天的採訪就從張國領的兵之初說起。
張國領: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徵兵的時候父母親都不願讓我去,因為那時候是生產隊,不是現在的包產到戶,生產隊就是靠掙工分來分糧食,男勞力一天10分,我們兄弟姐妹5人,我是老大。我就悄悄地去報名,報上名之後,遇到點小情況,我們村裡有傳言說我外祖父是個土匪,後來我父親說,他25歲入黨,入黨的時候什麼都調查過了,他能成為黨員,我還能當不了兵嗎,然後這個事兒就迎刃而解了。當兵出發的時候不是很順利,因為天冷,雨夾雪,地面結了冰,所有的車都不能走了。只有我們那一輛票車,也就是如今的大巴,將輪子綁著鐵鏈子,把我們送到禹州。當時家裡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就是我現在的妻子,要送我,卻沒有車,她就在地上走,步行了78裡路。
年輕時的張國領
帶著親人的深情厚意來到部隊,新兵訓練期間,張國領的表現並不出色。為了提高軍事素質,他夜以繼日刻苦訓練。一次,他在器械訓練中不慎受傷,卻因禍得福,療傷期間借閱到一本《解放軍文藝》雜誌,無意間開啟了他的文學創作之路。
張國領:我們班長床頭上放了一本《解放軍文藝》,1979年第一期,我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最後一頁是什麼呢?稿約。看了以後才知道,這個雜誌誰都可以投稿的,以前我以為有專門的人在那裡寫文章。既然大家都可以寫,我也寫一篇,寫了一首詩,標題叫《戰士青松》,寫了220行,因為稿約裡說了200行以內不退稿,220行肯定能給我退回來,寫完就悄悄地寄走了。
因為這次嘗試,收到了《解放軍文藝》退稿信的張國領,就成了大家眼中的文化人,這個訓練雖不拔尖但態度一貫認真的新兵在連隊出了名。
張國領:有一天指導員把我叫過去,他說沒看出來你還會寫詩啊。我說我不會寫,叫我看菜地,我坐那兒沒事的時候就寫了,投投試試,果然是不行。他翻了翻看,覺得挺好,便讓文書把它抄下來,整整抄了8大張,貼到我們連隊的牆報欄裡。
張國領(左)和戰友們一起讀詩
年輕時的張國領(中)在部隊當新聞報導員
沒過多久,團部組織為期兩周的新聞報導員培訓,連隊選派張國領參加。培訓期間要求每人拿出5篇新聞稿件當作業,張國領交了5首詩歌,原本等著挨批的他,卻意外得到了培訓班上唯一的表揚。回到連隊後,他與團裡的新聞幹事周廣庭共同採寫的報導《退款記》,發表在1981年2月16日《安徽日報》一版。
張國領:當時我的腦子烘烘發熱,也不知道想啥了,一直到第二天我才去看那份報紙,通信員已經把報紙貼在牆上了,那種鼓勵,確實不是多少錢能衡量出來的,對以後的學習、寫作起了極大的促動作用。
讀書是張國領業餘時間最大的愛好
1981年,張國領所在連隊調防,從看守監獄,調到農場種稻子。作為中原兵,張國領不太會插秧,便被派去炊事班做飯,連隊飼養員退伍後,他又接班去養豬。後來由於文字功底紮實,他被選到團部當新聞報導員。不論崗位怎麼變,條件多麼艱苦,張國領在完成本職工作的同時,始終筆耕不輟,軍內外報刊上經常可以看到他的作品。
張國領:養豬的地方不在我們連部,在稻田的中間,隔著一條河,河上的橋破破爛爛的,到處都是窟窿,不小心都能掉下去。我一個人在那兒養豬,確實很辛苦,但是那個辛苦和種田來比,是天上地下的區別。種田是真累,你要不穿著軍裝下田,螞蟥就叮在你腿上,經常喝的像指頭一樣粗,一個一個在你身上叮著。特別是到雙搶的時候,又種又收,一早就出去了,幹到半夜,把糧食一擔一擔挑回來。所以我後來一直很感激我的連長,他讓我到炊事班養豬,對我是最大的愛護。就是在那個時候,我在《解放軍文藝》上發表了一首詩,叫《方向》,後來抽到報導組以後,專門寫新聞,我連續四年立三等功。
因新聞報導成績突出,張國領多次立功
在做好新聞宣傳的同時,張國領一直痴迷於詩歌創作。對他而言,詩歌是表達內心情感最自然的一種方式,他太熱愛部隊這個群體了,警營裡的一點一滴都能給他靈感,站哨時心中有詩,飯堂燒火時也想作詩,看到戰士們訓練、官兵們英勇衝鋒、駐地群眾熱情擁軍時更想作詩。1980年,張國領在報紙上發表了第一首詩《復活》,時隔40年,詩中的每字每句,他仍深諳於心。
「被頑石壓緊的幼苗/被風雨摧殘的小草/被卷進狂瀾的青春/被鎖在山下的思考/今天又復活了/復活了/我的聲音/復活了/我的色彩/我的憤怒/我的歡呼/我的歌和甜蜜的笑/我是在記憶中復活的/因此我的生命千百倍的頑強/再不怕任何風暴/我是復活的樹/是樹一樣綠色的青春/是熱烈和嚴謹的思考/我是新挖出的煤/在時代的熔爐裡燃燒/我是復活的明星/是一代人的明星/把藍天和大地照耀」
張國領參與抗洪搶險報導
軍旅42年間,張國領參加過大興安嶺特大火災救援、1998年抗洪搶險、2003年抗擊非典、2008年汶川抗震救災等重大事件的宣傳報導。每次完成新聞稿件後,他都會用詩歌表達心情,抒發一代軍人對祖國的拳拳情懷、對民族力量的讚美、對歷史使命的思考。
張國領:新聞是真實的藝術,詩歌是藝術的真實。因為新聞以事件為主,而詩歌是用藝術的手法來表現這個真實的事件,有些新聞、有些人能感動你,能觸動你的靈魂深處,這些東西更適合用詩歌來表達。
1999年5月8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悍然用飛彈襲擊我駐前南聯盟大使館,身為軍人又是詩人的張國領連夜揮毫,把自己的憤怒和譴責化成近四千行的長詩《血色和平》。
張國領:人家在侵略、在欺負你的國家時,作為軍人,就像作為兒子一樣,你的母親在被人家欺負的時候,你若無其事那是不可能的。
張國領與妻子
張國領的作品,無論是新聞稿件還是散文詩歌,都始終葆有一份恆久的執著與純真的激情,始終將「家國情懷」滲透於字裡行間。俗話說文如其人,作為軍人,他熱愛軍營;作為兒子,他孝順父母;作為丈夫,他與沒多少文化的結髮妻子相濡以沫幾十年。採訪中,說起為妻子創作的三千行長詩《千年之後你依然美麗》,張國領幾度哽咽。
張國領:妻子沒什麼文化,我曾經給她寫過一首詩,是三千多行的長詩,她從來沒有看過。她跟著我確實吃了不少苦,到北京也沒怎麼享福,她在鄭州安排了工作,後來辭掉工作跟我來到北京。最初她在我們住的地方開電梯,後來環衛局招工人,找了找人進到裡面當了環衛工,負責在公主墳那片掃馬路,掃了10年退休了。掃馬路沒幹過的人不知道,因為高溫,夏天穿膠底鞋在路上走來走去最後膠就化掉了。下雪的時候,北京要求不管下多大雪,地上不能存雪,所以她就要一直在那兒掃,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不再愛雪》,因為詩人喜歡雪,自從她幹了這份工作以後,再下雪我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下雪的時候是她正累的時候,你又不能替她。
退休後的張國領每天仍堅持創作
三個多小時的採訪中,張國領對自己的定位就是兩個字——「老兵」。軍旅42年間,他先後歷經三次大裁軍、兩次大轉隸、五次大換裝,他腳踏實地,深入基層一線,親眼去看、親耳去聽、用心去感受,通過新聞視角和文學創作,為軍隊、為官兵、為時代鼓與呼。作為一名作家,張國領是時代的歌頌者。作為一名老兵,他更是時代的耕耘者和創造者。
張國領:雖然我沒有在軍人的隊列裡去衝鋒陷陣,但是我用我的詩、用我的文學去衝鋒陷陣。我今年60歲了,從來沒覺得人生有什麼艱難,因為我家是在農村,走的是山路,高低不平,走慣了山路的人面前還有什麼不平的路呢?沒有,都是平的。而一時的不順,一時的失意,那不過是前進路上一個小小的起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