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十點一過,葉錦添應約款款而來
後面緊跟著的
是坐在輪椅中的LILI
也是陪伴葉錦添遊歷過幾十個國度的LILI
這是LILI第二次隨他
來到今日美術館舉辦個展
上一次展覽是在十二年前
葉錦添開始擔當起當代藝術家的角色
採訪間隙
攝影師希望葉錦添手推輪椅與LILI合影
葉錦添搖搖頭,喃喃細語:
「LILI不是坐在輪椅上的。」
他親自將LILI安頓在一隻輕盈的摺疊靠椅上
又從助理手裡接過梳子
細心地幫她梳理長發,平整微褶的衣角
寵溺的眼神,氣場的溫度
讓周圍每一個人動容
LILI於葉錦添
就是他的出竅靈魂
展覽《全觀》
從LILI誕生、行走記錄到與宇宙對話的升華
從審美線條的抽離到探究物質成形的精神DNA
從海洋垃圾的反思到管中窺豹地
揭示世界原形密碼
葉錦添天馬行空的繪畫、攝影、設計、裝置
乃至林林總總的收藏
內容多元而宏闊
讓每一位來到現場的觀者都能找到
與自己產生共鳴、對應的觸點
葉錦添
試圖捕捉流傳至今的文化中如風的節奏
重拾影子一般的原始精神碎片
結構一個脫離文本局限
更為本源的精神世界
ART POWER 100
則試圖通過這次採訪
再現葉錦添個人的成長經歷與思想源起
還原他創作的靈感瞬間以及
藝術觀念背後的信念支撐
現在的葉錦添
不再強調藝術家個體
創作出獨一無二的作品
他希望連結世界中
同道的藝術家和他一起
找回世界存在之前的原始記憶
為這個世界再現
莎士比亞戲劇那樣經典流傳
無法超越的藝術終極原形
現在想起來我為什麼對智障的人那麼有感覺,甚至覺得自己有一種智障的幻覺。因為跟他們有種溝通能力,不是溝通能力,是親切感。
——葉錦添
ART POWER 100:在《繁花》這本書裡有您寫母親和父親的兩篇文章,提到小時候好像一直震懾在父親和哥哥的光環之下,和母親溝通的可能會多一些。
葉錦添:我媽媽生活在一個大家庭,當年跟我爸爸結婚是離家出走。她很溫順,也不會太複雜、太有心機的那種。我學習的時候,她也不知道怎麼樣去幫助我。我媽媽就是長期生病,所以我們也不會去怪她。早期還是覺得她沒有幫到忙,覺得好像不是生活在一個很優秀的家庭的感覺。只有我哥哥突出,但是我哥哥很早不在我家住,父親也是常年不在家,只有周末的時候偶爾從澳門回家,所以我就一直有一點想離開這個家庭獨立起來。
ART POWER 100:您小時候一直處於一個內心孤獨的狀態嗎?
葉錦添:小時候分得不太清楚,我只記得小時候我爸爸不喜歡我們禮拜六禮拜天在家裡,所以永遠把我放到我婆婆家,我婆婆家住在頂樓的,是一個鐵皮房子。它旁邊很有趣,有一個智障的姑姐。我小時候的親戚很多,有一些也是有精神問題的。現在想起來我為什麼對智障的人那麼有感覺,甚至覺得自己有一種智障的幻覺。因為跟他們有種溝通能力,不是溝通能力,是親切感。
ART POWER 100:《繁花》書中談到小時候,您經常瞅著教室的風扇,然後就思維大開,您經常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嗎?
葉錦添:那個是經常的,思維經常會離開現實,有時候課上到一半就瞬間回來了,回來之後覺得身體有點虛脫。身體還是在現場,靈魂就不在了。所以有些人跟我講話,講到一半,會問我,你回來了沒。
ART POWER 100:自己有沒有琢磨過,我和別人是不是不一樣?
葉錦添:我之前不知道是不是不一樣,但後來覺得應該是不一樣的。我之前一直低估自己,小時候,把自己看成是比不上別人,覺得自己有點差。我也很矛盾的,一方面我又覺得超過所有人,另外一方面又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如人。
ART POWER 100:您覺得不如人的時候是在做什麼樣的比較?
葉錦添:比人家的成就,人家個性很容易彰顯,我不會彰顯自己什麼東西,沒有心機。我很奇怪,也很矛盾。記得我去預科,念大學之前,在學校我是新生,其他都是老生,我是插進去的那種。一兩個月之後,他們選班長就選我,我是不講話的,真的好難說明。我有能力跟全班裡面每一個不同的人做好朋友,大家都認我,還是很矛盾的。
到今天我都不想去頒獎典禮,我覺得那個東西好像對我的創作沒什麼幫助,我不太願意去。在現代,事實上,你成功還要跟人家講,你不講,人家真覺得你沒有東西,而我有太多工作在做。
ART POWER 100:所以您一直是靠作品說話的。
葉錦添:我一直靠作品,不喜歡做那些表現、彰顯的事情。我覺得這樣才有時間做事,而且才相信真的東西。
ART POWER 100:您小時候的繪畫天分表現得突出嗎?
葉錦添:其實真的不值一提的,以前畫畫的時候,好多人都很厲害。我怎麼畫都畫得很奇怪,畫不像,比例什麼的都抓不好,也不知道為什麼搞不上去。我又是很矛盾,覺得我畫得特別差,但我又感覺自己畫得特別好,好奇怪。我一直追求的不是他們講的那個東西,也不再追求所有人教我的東西,這個思維很早已經有了。那時候每次交功課都好像比武一樣,搶著最後給老師,不要太早出來。我每次公開比賽都拿最高的獎。
ART POWER 100:其實您的所謂不自信並不是在跟別人比較,而是因為您給自己的標準太高了。
葉錦添:是。其實我要求很高。如果人比人來講,我可能不太差,但我要的東西太高了,我經常都沒有達到那個位置,還要我努力才能達到那個位置。所以一直有那種不斷要把自己折騰好幾遍的那種。有些人做得到,我就馬上跟他比,就不會比一個還沒達到的人。好像我先天有一種心理,好像到最後一定是最好的,如果還沒有做到最好,就很放不下。而且到後來有個毛病就是,我做得最好了已經,如果是過一段時間,沒有比這個更好,還是會焦慮。
ART POWER 100:您有一個老師,應該叫黃佩江,《繁花》這本書裡記錄了他教您的很多學習方法,比如說過門不入,還有一些畫畫的方法。您在繪畫精神DNA線條的時候是不是承繼了他的影子?
葉錦添:他是道家,練功夫的。那個時候他五六十歲,我才二十幾歲,他的樣子像小孩子一樣,皮膚很滑,眼睛很精神,他會把一個人打到飛出去。他經常叫我去他家玩,後來去了幾次。黃佩江老師當時教我一個重要的陰陽論,所有都是引力,所有都有兩股力量相生相剋。他也告訴我們讀書先要廣博,拿來再說,所以是「過門不入」,直到它們成為你自己的一部分。我看到他畫畫,他畫畫有點像西畫,但也是一筆生一筆,這個有可能我是在他那邊傳過來,你不提的話,我都不記得這個關係,後來畫DNA的方法,可能還真的有關。
ART POWER 100:筆筆生發的。
葉錦添:但我的東西跟他有點不一樣。他是在印象派的領域,用線條來表達。他寫書法很厲害。他寫書法是圈筆的,反筆,很有趣。
ART POWER 100:看您拿筆姿勢也很有趣。
葉錦添:我全都畫,最近寫書寫得手關節受傷。
ART POWER 100:原來如此。真辛苦。
葉錦添:精神比肉體走得快。(笑)
這裡頭有一個閃光,抓著那個閃光,馬上跳上去,那個東西就出來OK,OK的意思是說它是永恆的。
——葉錦添
ART POWER 100:您第一次出走,從香港出發到了歐洲,操著蹩腳的英語,走訪各大美術館。這次出走,您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葉錦添:出走歐洲是因為當時很多朋友都出國了,回來跟我講,那邊有多厲害。我就想看看他們的東西有什麼厲害的。
一到博物館裡,我就發覺那些經典的藝術,非常熟悉,我看到它們,總有一種感覺,很多東西是我畫的。反倒是當代藝術喜歡的東西不太多,但是早期的東西我都很喜歡。歐洲人對藝術的那種嚴肅與尊重也讓我感受到了不安。
ART POWER 100:您在《神思陌路》裡邊有一句話,說您不去研究那些雕塑或者繪畫的形體塑造,而是去捕捉最打動人心的那一刻。
葉錦添:是,我到最後就欣賞那個東西。比如羅丹那個雕塑,他不同於別的寫實主義,因為他的觸動是線條不寫實,但是整個是完整的,所以就要看它每條線怎麼關係、怎麼完成。這個你可以圍著看的。比如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那種素雅與神秘的女性神態不斷挑動我們的情緒,達到一種苦之甘美、深深隱蔽的情態,也勾起我無限的回憶。我總是試圖從博物館斷裂的陳述中尋找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ART POWER 100:您每天的時間排得滿滿的,這樣高強度的節奏,能保證您隨時都可以進入創作狀態嗎?
葉錦添:我想靜定後進入創作狀態,但是沒有這個條件。有時候,比如說你想三個月做完這個東西,排好時間了,但是他們下個禮拜就要。忽然就不知道這個創作靈感幾時才會發生,好多這種情況。
ART POWER 100:您應該是一個固我、很難受別人左右的人,您會迎合製作時間對您的要求嗎?
葉錦添:不是迎合,我還是相信好像那個光的感覺,它會跟你講,要不要做,有時候覺得太複雜了,不想做,有可能我就不做了,也有可能有好幾年這個東西就忘記了,也有這種情況。通常發生的事情,比如說,瞬間你被點亮,說趕快做吧。那個機緣一來你就會感覺,你就要做,所以你在這個禮拜做出來。
那個時間、空間是很奇妙的,我不會強迫自己這種感覺。真的要有這個感覺,你畫的每一筆才是對的,否則的話你就畫不出來,而且畫也是錯的,畫錯的話,你可能有三十筆來補這一筆都不準確。即便你有功力的話也不對了。
ART POWER 100:那個靈感的光和您地毯式搜集大量的資料以及詳實筆記的積澱有關係嗎?
葉錦添:光一定是一方面,我相信這個世界是多維的。這裡頭有一個閃光,抓著那個閃光,馬上跳上去,你跳上去站在上面,那個東西就出來OK,OK的意思是說它是永恆的,做了一個東西是永恆。所以很像打功夫、茶道,一直要準備好在那裡,一點一點連結起來就變成一個好大的能量。我們就在做這個,現在一直在做這個,而且做了很長時間,我現在有沒有能量出來,你們是看得見的。
▲ 在光進來的一瞬間,葉錦添拿起手機記錄下這個光影
葉錦添:你看就像旁邊的這尊雕塑。你看我拍的圖片,那個光線就是太陽突然照射進來,她的表情是活的,不是死的。那個不是你想怎麼拍的問題,而是忽然間,進來的光點亮了你,我覺得要拿起相機來。我很相信這種東西。有時候你看我寫文章寫那麼大一本書,我都不是想出來的。
▲ 2019 舞臺劇《beauty and sadness》
ART POWER 100:該來的時候就來了。
葉錦添:當我收書的時候最辛苦,要馬上把它收起來。做事情,其實跟做雕塑一樣,我拍電影也是這樣,就像雕刻一樣,一點雕一點雕,雕完以後刪減刪減,從頭看一遍,刪這個刪那個。所以永遠都是,慢慢會找出自己做事的方法,這個創作方法受賈科梅蒂的影響很大,所以可以做一些東西。
找回世界的原始記憶
藝術情感是找回創作者與觀看者的互信關係
所有東西都在節奏裡,人活在一種節奏裡。女孩子特別美,女孩子特別不美,節奏的問題,是臉的節奏。
——葉錦添
ART POWER 100:這次《全觀》展覽中的服飾部分,服裝的質地、紋樣似乎都不如它流轉出來的線條更打動人。
葉錦添:我對實際的領會是節奏,我從任何什麼東西中都能看到節奏,其實我是從這個角度來畫精神DNA。我們之前講京劇,有時候怎麼分別京劇跟西洋的戲劇,從節奏就可以分出他們的東西方差別。包括文字,你讀它的時候也是有節奏,寫的時候有節奏,你看畫面的時候有節奏,節奏可能是最深的,茶道也是在聽節奏,音樂有節奏,聽空間的節奏,有時候不是聽音符本身的節奏,而是聽所有的樂器不同的節奏。所有東西都在節奏裡,人活在一種節奏裡。女孩子特別美,女孩子特別不美,節奏的問題,是臉的節奏。我的意思是說,我現在給你們看到的雕塑、油畫、衣服,都是節奏這個同一種東西。那個東西讓我可以無限伸展。
ART POWER 100:您設計裡的元素還是很多元的,您是如何將這些不同背景的元素編織在一起,又形成了統一的節奏呢?
葉錦添:我十分慶幸,現在可以擁有那麼多的參考,我想找回藝術與生活最接近的本源關係,也就是人類共通的所在。所以,我對世界上所有的原始的經典的文化表達都很有興趣,藝術的情感便是找回創作者與觀看者的互信關係。我經常會在普通人身上找到某種原動力。這種東西讓我可以把很多不同的文化接在一起,有一個好像雨傘的衣服,那是印度的布料,英格蘭的那個格子,漢朝的袖子,所有東西來的地方不一樣。但是他們又組合在一起,有碰撞也有交融,從而產生新的語言、新的空間。終究,我就是先把自己倒空,從空白開始,進行一種結構性的重建。我相信有一種超越東西方議題的鮮活能源,我也一直在探尋這種內在的神秘領域。
ART POWER 100:您有關精神DNA這些問題的深度思考是想把大家帶入一種虛無的狀態嗎?還是要重新樹立我們的一個信仰價值?
葉錦添:我後來發覺有大部分藝術創作都在商業的體系裡面,研究他們喜歡什麼然後生產什麼產品,很恐怖。那麼其他沒錢買東西的人呢?繁榮是什麼呢?你要解釋繁榮是什麼,繁榮代表什麼,就全部是既得利益者,根本都沒有管這個地球發生什麼事情,有沒有那個承載能力。我也試圖通過創作帶著大家去找回內心裡最真誠的本源的記憶。
ART POWER 100:今日美術館的這次展覽,更多體現了您一種靈性或者是某種宇宙觀。當時準備這場展覽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到公眾的理解力?
葉錦添:我不太管,我有個好處就是,我覺得最好的時候怎麼樣都看得懂,看得懂不見得要解釋出我講的。
ART POWER 100:起碼有感應。
葉錦添:對,就夠了,給他的影響也更深,他不是要去背我講的,我這些全部都寫出來,你看不懂,可以看我的文字。所以這個文字表達出來,他們也接收得到。
ART POWER 100:通過這次展覽,您希望有什麼樣的一個意義出來?
葉錦添:我覺得應該是打開維度。這個很難講,好像丟個石頭到水裡面,根本不知道哪一片水是受了影響,你只能丟進去。
中國是沒有個人的,所有人都是一個人,大家都追求一個人的高度和境界。
——葉錦添
ART POWER 100:東方傳統經典的東西已經印在您心裡了。您又去西方尋找一圈,也發現了它的美,並且也學習借鑑了很多創作手法。最終您又將創作理念歸結到新東方主義,這個「新」體現在哪裡呢?
葉錦添:我是覺得這個年代在這個時間點,整個世界呈現東方傾向。問題不是如何在東方元素上加上西方元素,而是如何從西方的氛圍中,重新認識東方的元素。之前整個都是西方的,從文藝復興到現在都是西方的,所以也應該流到東方去。我提出的新東方主義不是泥古、復原,而是呈現一種東方視覺感受力,包括智慧層面的。也有可能他的創作是來自西方的藝術群體。
ART POWER 100:東方智慧裡邊,很講究要打開心覺,打開之後所看到的世界就和別人不一樣了。
葉錦添:在中國是沒有個人的,所有人都是一個人,大家都追求一個人的高度和境界。人就是一個肉體而已。無我境界,無我才會大,你就變成所有人的力量。
ART POWER 100:比如您那個雕塑《原欲》,一個流淚的人,很多人都有共鳴。這件作品是在一個什麼狀態下創作出來?
葉錦添:其實後來發現,它的意義在於重回到人最原初的東西,我講那個是情緒。人的最初源起是情緒,但一直以來物理學沒法解釋怎麼傳達這種情緒。你看到人流眼淚的時候,也會記憶起我們也曾經流過眼淚,所以你就會很快交換你原來的靈魂。你看了一下,你就可以停在那邊,在一個對的狀態。其實宗教有的像祈禱、禱告,就是讓你坐下來跟自己交流,冥想也是這樣。
ART POWER 100:您也提到過,雕塑《原欲》可以說是LILI最早的原形,那麼LILI會起到一個宗教的作用嗎?
葉錦添:我一直在講,LILI的出現,是跟一個你不知道的生物溝通。我整個作品的精神都是這樣,跟一個你不知道的人溝通。我們現在可以把她看成是外星人,也可能是在我們認為的虛空裡面,需要你重新來建立。《全觀》四樓展廳裡,兩個LILI在對談,就是把自己分成兩塊、兩個時代來對談,那個東西都是在跟自己的對話。
ART POWER 100:俗話說,人一思考,上帝就會發笑。您的很多想法不怕上帝笑嗎?
葉錦添:可以想下他是怎麼笑的。
ART POWER 100:上帝說了,下次請葉錦添替我說話吧。
葉錦添:感謝,這是上帝給你最偉大的東西。(笑)
本文轉載自ART POWER 100
總策劃:馬繼東 採寫:尹菱 攝影:李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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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讓觀眾更好的體驗、理解、分享展覽,今日美術館特別成立T Team導覽小組(「T Team」全稱Today Art Muesum Team),由今日美術館館長高鵬帶隊,集結了學術部、展覽部、觀眾體驗部等美術館核心成員,從各展覽主題及各部門經驗出發,每天為您導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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