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世29年的三毛上了熱搜。
作為一個著名作家,三毛有著眾多的讀者,她的故事、她的人生都是一部傳奇之書,讓人忍不住想要拜讀。
作家、知識分子一直以來被視為時代的良心。
他們有著悲天憫人的情懷,用動人的筆觸記錄著波詭雲譎的生命;
然而,他們又是怎樣的人呢?
我們常常在腦海中勾勒他們的形象,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日常……
終於,有一部紀錄片,將「作家」這個神秘的群體帶入到我們的視野中——
《文學的日常》
一經推出,便廣受好評,首集播出就在豆瓣打出了8.7分的高分。
馬原、馬家輝、麥家、阿來等5位知名作家和他們各自的一位好朋友,邊走邊聊;
他們一起看風景,談生死、世道人心、故鄉、青春叛逆等話題;
以文學照亮日常,映射出名人作家對時代及生活的認知與解讀。
總導演王聖志在接受採訪時說:
「在短視頻、快節奏、淺閱讀的時代,我們創作了一個慢節奏、深思考的長紀錄片,這對於導演和觀眾都有難度。」
但很顯然,王聖志做到了,而且很完美。
按照我們常規的想像,作家應該是坐在自家書齋奮筆疾書,在瀰漫著滿是大部頭的書架上搜索一本本書籍閱讀……
這樣的行徑確實很「作家」,但太過刻板,他們好像都是同一副面孔。
群體之下,看不見他們個體的鮮活靈動。
在《文學的日常》中,出鏡的作家都是活動起來的,甚至還有點「話癆」,卻不是急吼吼地抖機靈。
比如,第一集中的作家馬原。
馬原,中國先鋒派代表作家,和餘華、格非等人一起被歸納為「先鋒文學五虎將」。
他所運用的「敘事圈套」開創了中國當代小說「以形式為內容」的風氣,影響了一大批年輕作者。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在2008年,他檢查得了癌症。
馬原坦言:
「世界上每天有無數人面臨生老病死,但降臨到每一個具體的人身上,改變仍然是巨大的、不可逆的。」
面對「死亡通告」,他以一種英雄式的孤獨告別過往,回歸自然:
一家人從喧囂的上海搬遷到雲南西雙版納。
在姑娘寨,馬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理想國」,親手建立起了九路馬堡書院。
全木結構的八角屋書房,每個方向有一扇窗,每一扇窗外都是不同的風景。
每一間房屋都用託爾斯泰、喬伊斯、普魯斯特、維吉尼亞·伍爾芙等文學大師來命名。
馬原用自己的「城堡」讓每一個寫字之人有了終老之地,也讓每一顆思索的心找到了棲息之處,不再漂泊流浪。
這讓人不禁感慨,「真美好啊」,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說,馬原「住」在了文學中。
畢竟博爾赫斯曾說,如果有天堂,那它就是圖書館的模樣。
生活在人間天堂的馬原,竟然奇蹟般地戰勝了病魔,成了一個健康的人。
其實,生活在這樣一個「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絕妙環境中,誰人都會心情舒暢,病魔退卻。
作家馬原的日常,和我們絕大多數的普通人一樣:日常生活、娛樂,以及工作,只是工作內容是閱讀和寫作。
而娛樂方式則是和一家人穿梭在山川古樹之中。
鬱鬱蔥蔥的樹林之間,每棵樹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它們有著自己的智慧:
任何災難來了都可以躲,你都可以離開這個災難;但是樹沒處躲沒處藏,風霜雨雪它都得硬挺著。
深處茂林修竹之間,馬原汲取著大地給予的養分;同時,也發出感慨:
如果地球曾經是屬於眾生的,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做眾生的主宰?這是一個極不平衡的一個格局。
人類並非萬物靈長,「應該學會和眾生和平共處」。
餘華跟馬原是多年的老朋友,他曾說過馬原身上始終保持他的一個優點,就是幼稚,有孩子氣。
或許可以換一種表達,在馬原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一個作家的「赤子之心」。
他關注生命,不是圈囿於人類自身,而是整個地球生命體;
他隱居山野,藏於虛幻,卻慧眼獨具對現實看得真切;
虛實之間,死生之間,他用充滿力量的文字感染著每個讀者。
經歷了人生的曲曲折折,馬原相信人這一輩子會有很多劫數,「但只要結局好,就一切都好。」
和幽居田野之間的馬原不同,馬家輝屬於鬧市中人。
在香港文壇,他被人稱為馬爺。林青霞則評論他:「香港有了馬家輝,將會是一座華麗而溫暖的城市。」
作為《明報》的副主編,他負責的副刊《世紀》以頗具公信力的政治專欄,以及文學、文化、藝術等涉獵廣泛的深度文章,在一眾俗氣的香港大眾媒體中,獨樹一幟。
2016年,馬家輝出版的第一部長篇小說《龍頭鳳尾》,先後獲得臺北國際書展大獎、香港書獎等獎項。
雲南姑娘寨讓馬原得以重生,馬家輝的江湖則是在灣仔。
「我在灣仔長大,至今仍喜自稱『灣仔人』,把灣仔視為故鄉。這裡有太多太多的故事讓我回味……」
你在自己的故鄉如何生活?馬家輝同樣如是。
和好友焦元溥相約的第一站,就是文武廟,一座1847年就已矗立在香港土地上的廟宇。
這座小廟見證了香港開埠史上的「無間道」戲碼,後來更成為香港文化的重要象徵;
直到現在,人們依然會來這裡上香拜禱。
面對鏡頭,帶著一幅墨鏡的馬家輝,直言不諱自己的生活隱秘;
在祭拜時也會希望自己的新作大賣,真是率性,毫不做作。
閒庭漫步在香港街頭,敘述關於這座城市的記憶,講民國滄桑、中年體悟、社會洞察、時事觀點……
他和街頭的商販彼此熟稔,在甜品店買甜品在街上大快朵頤,完全不顧形象;
在旖旎交織的灣仔茶餐廳,推杯換盞,和餐廳老闆閒談過往舊事,甚至和老闆父親都有過交往。
似乎只有日常,並沒有任何文學的況味。
可就是這稀鬆平常的日常,才構建起了馬家輝的「江湖」,也才有了他筆下的江湖恩仇。
正如馬家輝所說:
「親身經歷的,耳朵聽來的,眼睛讀到的,或悲涼或哀傷,或歡欣或荒唐,或關乎背叛,或訴說忠誠,都離不開修頓球場和四周的街道。」
創作要從日常生活中抽取素材,真正去看一看這個沸騰的生活底下有多少真實的蒼涼和暗傷,而它們又是怎樣不分彼此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作家和好朋友走走停停聊聊的狀態,在導演王聖志看來,是非常寶貴的。
可貴的是什麼?是「他們在說話的時候臉上那種自然的氣息,他們在真實狀況下說出來的話」。
在第三集預告中,作家麥家也曾說,如果沒有編劇朋友史航的加入,他是個羞於在鏡頭前表達自己的人。
跟朋友聊天交流,不管是誰都會有傾訴欲望,可以真實地「打開自己」,梳理自己內心所想。
「而不是封鎖著內心聊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聊一些百度上都能搜索到的知識。」
在第一集播出之後,馬原在微博上透露:
「這是個關於我個人生活的片子,它居然感動了我!我像個陌生人一樣,驚訝於我終日終年生活在其中的我的家九路馬堡……」
有些人可能會覺得,這個紀錄片沒有邏輯章法,很瑣碎;
可真實的生活,不就是瑣碎的麼?
越來越多的人,成為實用主義者,這才是問題的實質和關鍵。
我們需要看到的是,一個看似無聊荒誕的小切口,最終撕扯出對整個生命的思考;
那種從容不迫,那種抽絲剝繭的細緻與全景式的宏觀,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與不能承受之輕交相輝映的時刻。
紀錄片的精髓並不只是精良的製作水準,它看似無節制的講述中,藏著有關人性和世界的樸素真相。
換句話說,所有試圖描摹現實的影視作品都值得讚賞。
「作家的很多想法,就像直接在你火熱的生活裡潑一盆水。為什麼潑水?是讓我們不要在日常生活裡面那麼熱切地往前走,停下來看看自己,想一想。」
導演王聖志堅信,這部紀錄片最迷人的部分,不是要說明作家多厲害,得過什麼獎項。
而是他們對每一個讀者和觀眾展現了精神資源,「聽完作家講日常生活,大家會對自己的生活重新進行一次反思」。
這裡面也涉及一個對詩意的表達和理解,詩意是生命在某種狀態下的瞬間,它是自然流露,真情表達。
或者可以不負責任地說,只有真實,才是詩意的;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真實會不自覺地成了某種時髦思想和審美關鍵。
而,這才是作家筆下悲天憫人的作品該有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