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熱救陰
凡外感熱病,邪熱入裡化燥,勢必傷陰。如原書說:「服桂枝湯,大汗出後,大煩渴不解,脈洪大者,白虎加人參湯主之。」又說:「傷寒,脈滑而厥者,裡有熱,白虎湯主之。」前者因表邪人裡,化熱傷津,熱邪充斥,病勢亢盛,故而出現「四大證」,後者熱邪內伏,熱深厥深,即所謂「熱厥證」。二者熱邪有內外之別,而其熱盛化燥,劫灼津液,則是一致的。所以,均可用白虎湯重劑以撤其熱,保存津液。張錫純說:「方中重用石膏為主藥,取其辛涼之性,質重氣輕,不但長於清熱,且善排擠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達出也。用知母者,取其涼潤滋陰之性,既可佐石膏以退熱,更可防陽明熱久者之耗真陰……」張氏善治傷寒之學,對石膏研究至深,用白虎獨具卓識,值得效法。再進而言之,論中用白虎及其加人參的目的,均在於保存津液以救陰。因為大汗大渴脈洪大之症,為熱邪充斥,勢必傷及陰津,故加人參以益氣救陰。同時,後世從熱盛傷血的病機著眼,以白虎為基礎,加人涼血清熱的犀角、玄參,改名為化斑湯,突出其清熱涼血化斑的作用,是有臨床意義的。此外,傷寒善後勞復中,有因傷寒虛贏少氣,欲嘔吐者,用竹葉石膏湯例。本法亦屬救護胃陰,益氣降逆。筆者體會,方中半夏二味,因其性味辛燥,若熱病後期胃陰不足,仍嫌其過燥,可代之以竹茹或枇杷葉,似更貼切。
2 瀉熱存陰
傷寒邪熱人裡,病傳陽明,其人多汗,津液外洩,胃中燥熱,大便必硬。此乃陽明化熱成實,病機中心在胃腸,病變的因果關係是,熱邪內聚胃腸,氣機阻滯不利,致成裡熱實證。所以,原書說「……腹滿而喘,有潮熱者,此外欲解,可攻裡也,手足濈然汗出者,此大便硬也,大承氣湯主之。」論中承氣湯的臨床特徵,約之為:潮熱、譫語,手足汗出,腹脹滿痛,不大便等症。即前人所謂「痞滿燥實堅」的意思。故應攻下逐實,以存胃陰。用承氣者,以大黃、芒硝瀉熱,以厚樸、枳實行氣,瀉熱行氣並用,使之達到清熱順氣,瀉熱以存陰的目的。但必須明了,陽明有急下三證,其症雖只提「目不了了,睛不和」,以及「發熱汗出多」等,其所述之症,似乎可下的腹徵不足。然而,這些需急下的表象,正是熱盛於內,熱極陰傷至甚的特徵,非急下釜底抽薪,不能制其燎原之勢。故尤在涇強調:「……治之者,如救鬥然,遲則正被傷矣。」所謂正被傷,即指陰液耗竭的意思。如不急於攻逐胃腸之實,勢必損傷胃陰,故陽明三急下法,旨在救護胃陰。還必須指出,論中攻下逐熱大法,無疑是對胃腸實熱結聚之腑實證,可以取得急下存陰之功。但若嚴格地分析,此法只能撤胃中之熱,尚不足滋胃中之陰,故溫病家合攻下與滋陰法同用,如增液承氣等既清熱又滋陰,兩者配合,相得益彰,實在是發傷寒之未備,值得借鑑。
3 潤燥養陰
陽明有胃強脾弱的脾約證。因為弱者受強者之約束,氣餒不用,脾失轉輸,不能布津,但輸膀胱,所以小便數,大便硬。程郊倩說:「脾約者脾陰外滲,無液以滋,脾家當先自幹槁,何能以餘陰蔭及腸胃,所以胃火盛而腸枯,大腸堅而糞粒小,麻仁丸寬腸潤燥,以軟其堅,欲使脾陰從內轉耳。」程氏指出本證是脾陰不足,胃火燥盛。因其津傷有熱,所以採用麻子仁丸潤腸滋陰通便。此外,論中尚有少陰咽痛證,亦屬陰虛津耗,虛熱內擾,故以豬膚湯清虛熱,止咽痛,使之潤燥以滋陰。
4 降火滋陰
少陰有陰虛陽亢,心煩不得臥的黃連阿膠湯證。本證是少陰熱化證,推究其病機,關係到手足少陰的心與腎。腎屬水,心屬火,水不升,火不降,心腎不交,所以不能安寐,故心中煩、不得臥。不過,心煩與不寐,又是相互影響,互為因果的。因為心煩而影響睡眠不能安臥,因為不能安寐而使心煩益甚。故欲求其安寐,必先除煩,而除煩又務在滋腎陰制心火,黃連阿膠湯方是清熱滋陰並行,確為交通心腎之良方。但應指出,本方與梔子豉湯主治相同,其鑑別要點是:前者為陰虛陽亢,其舌質必紅絳,且或乾燥乏津,並無熱擾胸膈的見症;後者為熱擾胸膈,其舌苔多見黃苔,並有心中懊憹、心中窒、心下結痛等症。所以,後者宣清鬱熱,前者降火滋陰,不能不辨。
5 利水育陰
陽明病篇有「若脈浮發熱,渴欲飲水,小便不利者,豬苓湯主之」的陰虛有熱、水氣不利之症。這裡的發熱、渴欲飲水,與白虎加人參湯證的機理似雷同,其辨證鑑別之處,在於小便利與不利。小便通利而煩渴大汗,屬熱灼津傷,應以白虎加人參湯清熱生津,小便不利而無大汗出,是陰虛有熱而水氣不利,故以豬苓湯清熱利水滋陰。同時,論中指出「汗出多而渴者,不可與豬苓湯」的禁例,學習時應從這一禁例中得到啟示,豬苓湯的主要作用是利小便,旨在清洩下焦溼熱,育陰潤燥。所以,臨床上凡下焦溼熱,要使之利水而不傷陰,豬苓湯法是最為恰當的。
6 柔肝復陰
論中以酸甘配伍而達到柔肝復陰的目的。其代表方是芍藥甘草湯。芍藥酸苦,甘草甘平,酸甘既能化陰,又能養血,是柔肝復陰之首方。吳遵程說:「芍藥甘草湯,甘酸合用,專治榮中之虛熱,其陰虛相乘,至夜發熱,血虛筋攣,頭面赤熱者之神方。」的確如是,本方在論中記載甚詳,臨床運用亦廣。原書中治傷寒脈浮、自汗出、小便數、心煩微惡寒、腳攣急,並治腹中不和而痛等症,皆取其酸甘合化,柔肝緩急。由於本方長於滋養陰血,和營止痛,作用專一,所以,用其主治腳攣急,是因為肝主之筋,營陰不足,不能濡養筋脈所致,故以酸甘配合,柔肝以復陰。
7 通陽補陰
論中通陽補陰即是復脈法,見於傷寒脈結代,心動悸之證,用炙甘草湯主治。臨床上結代脈並見,則多屬於陰血大虛,真氣不續的現象。而結代脈又與心動悸同時並見,是為氣血虛弱、陰陽不足之證,故應通陽補陰,以炙甘草湯滋補陰血,通陽補氣而復脈。呂搽村說:方中「以炙甘草,坐鎮中州;而生地、麥冬、麻仁、大棗、人參、阿膠之屬,一派甘寒之藥,滋陰復液;但陰無陽則不能化氣,故復以桂枝、生薑,宣陽化陰;更以清酒通經隧,則脈復而悸自安。」本方養陰復脈,貴在滋陰補血之中,寓有宣通陽氣。但認真深究,從炙甘草湯的功用主治來推論,實際是論中唯一的補陰大法。後世溫病學家以本方化裁的加減復脈湯、大定風珠方等,使之發揮其救陰之所長,既取法於傷寒而又高於傷寒。
REF:陳瑞春.略談《傷寒論》的救陰法[J].中醫雜誌,1982(11):59-61.
整理丨蔓
圖片丨菟絲子
校對丨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