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後,曉慧結婚遠去加拿大。婚禮結束的那天晚上,葵子跟曉恩再度因為過往的齟齬爭吵,她再一次下樓,曉恩也是在樓上看著她的。
母女之間的隔閡,隨著曉恩陪同媽媽回到家鄉,開始破冰。
曉恩聽不懂日語,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充斥著陌生語言的國家,一度理解自己母親昔日在澳門的孤獨。
葵子跟舊情人炫耀,自己的大女兒,也就是曉恩是外國留學生,是碩士。小女兒嫁了好人家,定居在加拿大。
復又同曉恩講,誰誰誰羨慕她。沒有人比她過得好,因為她有優秀的女兒。
葵子去見她的弟弟,那位說她失去忠貞的弟弟,兩個人再度鬧得不歡而散。曉恩的那位小舅舅依舊是崇尚武力。葵子譏諷他,如果真的那麼忠貞,在日本戰敗的時候,就該切腹自盡。
鬧得那樣難堪,葵子是傷心的。她喝了許多酒,最終被曉恩接回了家。
隨著祖宅決定賣出去,葵子也想著回去。
母女倆在海邊,葵子同曉恩講:真的,愈親的愈遠,愈遠的愈親。
天是映著海水的灰藍色,仿佛有輪渡似的。葵子跟曉恩說起往事,說的是她跟曉恩父親的相識以及她為什麼會留在中國。
當葵子說出遠近親疏論調的時候,曉恩緊緊抱住了她。
二人泡澡,葵子說日本的食物生生冷冷,腸胃不適。她想念可口的廣式菜,也覺著澡堂子在屋外不好,要是到了冬天,凍壞人。
曉恩同母親回到香港,在電視臺做事。回家老晚,葵子開著電視坐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她同曉恩講,廣東的爺爺中了風,不管多忙,要回去看看。
等到曉恩回到廣東,看到躺在床上的爺爺,餵他吃糖,聽她講話。
她心裡想著:這麼蒼老的肚子,恐怕再也承受不起這個孫女的重量了吧?
這話聽著叫人心裡仿佛多出了好些個傷口,我想到幼時做噩夢,半夜驚醒。在寒冬臘月裡頭赤著腳去看爺爺還在不在。
被老一輩撫養長大的情分,仿佛更加重似的。越是長成越是惶恐,這種惶恐來自於他日漸衰弱的聽力,一年比一年瘦削的身形,還有愈發稀疏的牙齒。
以前他是最愛吃花生跟蠶豆的,近些年也吃得少了。
想到某些關於「離開」、「老去」的話題,總會心絞痛。
後來爺爺同曉恩說起自己因為想找一本宋詞文選送給她,結果被紅衛兵盤問了好久。他緊緊拉著曉恩的手說:要相信中國,中國會好起來的。
這話簡直被戳中了淚腺,酸澀是從根系裡崩潰的。
曉恩心裡想,過些天有寒流,秋天要來了。她有些崩潰地看著正在床上假寐的爺爺,總覺得要失去他了。
窗外響起粵劇聲,曉恩滿眼是淚光,飽滿的、渾圓的,罩住了她整個黑白眼珠。
她想到那些舊了的好時光,阿爺阿嬤尚且十分康健,繞著庭園慢悠悠地跟在她後頭走。她背著自己的大草帽,穿著一條紅粉交雜的小裙子,梳著小辮子,一搖一晃往前走。
說起來,都是很古老的事情了。
我是從媽媽的背影裡想到這部電影的,猝不及防地想到那麼幾句: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情結,好比度日如年。
這種古本南音唱曲,在我的耳邊繞來繞去,逼出眼淚來。
我還太年輕,實在是沒法諒解。
我想起她今天跟我的對白。
她同我講:跟我一起啊?
我回:不!
她又走近了一點,只要我回頭就能看到她,又問:為什麼呢?就住幾天,你再回來。
我收回目光,也不看她:不想。
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我蹩腳又矛盾地哭了一場。
為什麼不願意呢?真的很對不起,大概是因為我跟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相親相愛過。
又或者,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孩子。
秋雨寒涼,記得多穿衣保暖
不要感冒啦
點個在看好嗎?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