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疫情,電影行業停滯了半年之久,影迷們的熱愛無處安放,他們對電影和影院的期待太久了。在6月8日,聽到2020FIRST青年影展正式官宣將如期在7月26日至8月3日在西寧舉行時,電影人和影迷內心五味雜陳。
彼時北京爆發了第二波疫情,影院復工再陷陰霾,多個電影節先後延遲,First能不能成功舉辦還是個未知數。
好在疫情控制的很好,First也如期舉辦。五湖四海的影迷帶著長達半年沉重又無聊的心境來到西寧,希望能得到釋放。或許是太久沒看電影,一時間大家激動難耐。
8月1日,First影展進入後半程,影片口碑陸續釋放出來。《藝術死了》是高口碑影片之一,觀影人數經常達到限制上線,必須早早排隊才能有機會進入。
在早上進行媒體專場放映時,一位微博大V因為來的比較晚沒能排上隊,以至於廳內滿場被卡在外面。
一氣之下,他把怒火撒到了檢票的志願者頭上,直接把對方罵哭,一度引起騷動,最後不了了之。
疫情之下,人人需要遵守防疫要求,影院限座已成為共識,檢票的志願者何其無辜。
報名影片減少36%,高口碑影片上座率達上限
大V的焦慮顯而易見,往年First即便排隊也基本能做到人人觀影的程度,今年因為疫情原因改了規則,上至入圍的劇組主創,下至普通觀眾,都需要在零點預約搶票,否則就要去排長隊,還要忍受預約嘉賓人滿而導致排隊觀眾無法觀看的情況出現。
今年的First,看電影成了一件略帶奢侈的事。組委會留給媒體的預約票並不多,群裡大部分媒體都是搶不到票的,因此只能提前排隊觀看。
看到好電影,就更難了。本來因為疫情,今年First競賽單元只收到895部影片報名,最終進入評審流程的有效報名影片643部,國內影片數量較去年減少36%,5年來首次低於700部。投遞FIRST創投會的項目數量也減少至673部作品,而去年這個數字是732。
報名影片的減少直接帶來了影片質量走低,一旦影片首映口碑不錯的話,之後的放映場次幾乎都會被爭搶。
數次的零點搶票失敗和長時間的排隊,很容易使人陷入煩躁的情緒,好不容易開通了媒體專場,結果還是排不到位置。那位大V的情緒當時應該已經到了臨界點,一觸即發。
每天超負荷工作的志願者,想必平日檢票過程中沒少處理這類事情,情緒應該也有點崩潰。大家都是出於對電影的熱愛來到的西寧,志願者和大V都覺得自己被不公平對待,受委屈了,出現衝突是難免的事。
大家的出發點都是好的,一個要維持秩序,一個要做新聞報導,都在各司其職。這個事件中沒有誰應該被譴責唾棄,追根究底,與First今年的特殊管理不無相關。
為滿足觀影需求開設媒體專場,排隊觀影有志願者主動讓位
亂且熱情,是鳳凰網娛樂本次西寧之行最大的感受。亂是觀影秩序和規則管理上的不科學,熱情是這裡的每一個工作人員和影迷透露出的對電影的熱愛,讓人佩服。
這是記者第一次來First,從下飛機開始就感受到了這裡志願者的與眾不同。他們在接機的通道那裡準備了兩塊接機牌,只要過去說明自己的身份就會有志願者一對一服務帶嘉賓到大巴車上。
他們一行七八個人,每天從早上7點工作到下午9點,即便一班飛機只有一位嘉賓,也會有兩位志願者跟車隨行,送到註冊酒店,如此往返,日復一日。
他們基本都是在校大學生,本地人佔了一半以上,有影迷,也有易烊千璽的粉絲。但工作中,他們不會過於狂熱和差別對待,對每個嘉賓提出的每個需求,他們都會盡力滿足,有時還要動用自己的私人資源,比如手機流量。
記者有次檢票時因為刷不出當地的信康碼,一時間無法進場,眼瞅著電影要開始了,於是求助志願者看應該怎麼辦。檢票的志願者一邊安慰記者一邊掏出手機打開熱點讓記者連上,她很驕傲的說:「今天有好幾個人都是通過我的手機刷的碼。」
能幫助到觀影嘉賓,他們是快樂且十分願意的。和那位大V一樣,鳳凰網娛樂也曾在媒體場觀影中因為錯過排隊時間無法進場。志願者耐心解釋說因為防疫要求,影院員工會來按時調查影廳內的座位情況,希望能理解,而且就連場內工作的志願者也是坐在牆邊,沒有任何座位。
他們在盡力做好本職工作,按照既定規則做事,這個規則,就是預約觀影和先到先得。
本來這次First沒有媒體專場,受疫情影響,平時用於觀影的青海大劇院也需要保持在30%的上座率,不過即便放開上座率至50%,最高也只能容納260人左右。而本屆First註冊媒體有400多家,以至於影展開幕前夕有不少媒體抱怨無法預約觀影。
考慮到媒體報導的專業性和傳播度,First組委會在7月30號正式開通了媒體專場觀影,分別在萬達影院的5號廳和7號廳。兩個影廳都是大廳,即使隔座加起來也能容納100多人,媒體只要憑證件觀影即可,無需預約,先到先得。
看起來這個規則很合理,但真正實行起來才知道會出多少問題。
觀眾排隊超50米,影片主創一度無法進場
那位大V與志願者的衝突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高潮在某天晚上九點的觀影活動上。
這場活動是First訓練營的短片放映,因為是首映和新導演拍攝,所以吸引了非常多影迷和嘉賓,他們也給媒體發放了不少邀請函。
本以為有邀請函和媒體證的雙重加持能高枕無憂,但包括組委會在內,所有人都低估了其他人的熱情。當記者提前十五分鐘到現場時,檢票還沒開始,入場隊伍罕見排成了四大隊,每一支都浩浩蕩蕩。
往常觀影只有觀摩嘉賓、預約嘉賓和普通觀眾三個隊伍,因為這次是訓練營的短片,所以組委會還邀請了很多訓練營的劇組。這是他們自己拍的片子,當然有資格出現在首映場。
只是這支隊伍太過龐大,排起的隊形不亞於觀眾,目測有100多人。觀眾更為誇張,隊伍都排到了大劇院的拐彎處,超過50米。
但在入場時大家才知道這次的規則並不是完全先到先得和邀請函優先,而是順位制加先到先得,劇組第一、觀摩嘉賓第二、媒體第三、觀眾第四。
組委會要全權保證每一位到場的訓練營劇組人員和觀摩嘉賓入場,然後才放媒體進場,最後放觀眾。可劇院最多只能進260人,劇組和觀摩嘉賓相加已經接近上限,剩下的人有多少能進去呢?
邀請函成了一紙空談,但現場的管理者並沒有打算提前勸退觀眾和部分媒體,任由大家排著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隊。等部分媒體好不容易進場後,赫然發現,工作人員一直在喊的「媒體在左邊」,實際上坐的全是劇組的人。後來進場的人只能見縫插針找位置坐。
本來九點開場的影片就這樣推遲到了將近10點,片子時長100分鐘,結束後組委會還把重要主創和明星嘉賓叫到臺上做了發言,一共24個人,每人都會講一段話,等整場首映禮結束,已經將近凌晨一點。
這應該是今年First所有觀影活動中秩序最混亂的一次,甚至還有影片主創一度被攔在外面。如果不是有那麼強烈的觀影欲望,一般人很難忍受這樣無謂的等待。
觀眾、導演激動落淚,有導演現場拍番外
儘管被攔在場外的很多人怨聲載道,但更多的人還是默默離開,毫無怨言。進入現場的人大多都留到了最後,時間的延遲對他們不起任何作用,即便已到午夜,每個人還是熱情高漲,並不在乎自己沒坐到好位子或者候場時間太長這件事。
大家已經習慣為了電影而等待或忍受一些限制,就像排在大劇院外的觀眾,明知自己有極大概率會被卡在外面,但還是一如既往的排隊。沒排到也沒關係,大不了下次來早點。
沒有證件的觀眾和其他部門的志願者,甚至會主動把排隊的位置讓給有證件但沒有預約上的嘉賓,說要讓嘉賓優先。
這種電影之外的感動可能只會在First出現吧。
回酒店的路上,唐道637的露天觀影活動竟然還在繼續。這裡每晚九點都會放映一部競賽影片,結束後主創會上臺做些分享。當時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片子放映早已結束,底下500位影迷也陸續撤退只剩一百個左右。
但不管是剩下的影迷還是臺上的主創,大家都沒有想走的意思。影迷們仍在踴躍發言,臺上的主創站累了乾脆就盤腿坐下來,接著回答問題。他們還在為影片裡的某個情節交流,像剛剛結束時那樣。
看得出來,參加First的青年導演和影迷都很珍惜放映後互相交流的機會,那種輕鬆自由是影廳觀影無法提供的氛圍。
觀眾們會把握每一個觀影機會,大多時候,他們都會為正在放映的影片歡呼鼓掌,也有人入戲太深,激動落淚。在First,很少有人能一直冷靜自持。
社會題材的影片《加害者,被害人》放映完畢後,坐在前排的一位女生已經哭到不能自已,她說自己和影片中的女孩一樣,遭受過多年校園霸凌,看這部電影,好像在看自己的人生。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正在浪費一個很好的提問機會,即便語無倫次,也要說些自己在其他場合難以啟齒的話。
導演們也很興奮,《棒!少年》作為本屆First口碑最高的紀錄片,放映兩場後,導演還是在臺上哽咽。另一部高分片《藝術死了》的導演乾脆在臺上拿著手機順著影片結尾繼續拍了起來,準備做番外。
不過最想讓First產生關聯的西寧本地人,可能無法理解這種情緒。在First於幾何書店舉辦的「返場談」活動現場,聽眾人滿為患,旁邊看書的市民卻一頭霧水,悄然詢問他們在幹什麼,這是個什麼活動。
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就連經常跑附近道路的計程車司機,也沒聽過First,更不知道何為影展。
First落地西寧已有9年之久,或許是更多在為年輕導演服務,藝術性高於商業性,所以輻射範圍一直有限。影迷和普通市民,像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在過狂歡節,一個在生活,互不打擾。
市民當然無法理解影迷們的衝動與熱情,其實每年First的管理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今年因為疫情,最大的問題出現在了觀影上。但西寧本身因為沒有什麼觀影氛圍,能來First的人基本都是千裡迢迢趕過來的,他們既然甘願為此付出那麼多時間和精力,想必也不會在乎那一兩個小時的等待了。
或許明年First還會出現新的問題,但熱愛電影的人永遠不會介意。